公元805年,唐德宗去世,太子李诵即位,史为唐顺宗,年号永贞。德宗朝遗留下来的弊政很多,于是顺宗以曾经的太子侍读王伾、王叔文两人为先锋,开始了历史上著名的永贞革新。革新采取了一系列措施,废除宫市(白居易的《卖碳翁》就是记录宫市制度的黑暗)、削弱藩镇即为其中一二。
为使革新推行下去,“二王”(王伾、王叔文)重用了许多青年才俊,柳宗元、刘禹锡等这样的年轻进士群体被大量吸纳入革新一派,这些新的进士群体被当时的官僚所排斥,再加上其它各种原因,革新仅进行了八个月就宣告失败。
革新失败后,王伾被贬、王叔文被赐死,刘禹锡、柳宗元等其他八人被贬远离京城,到其他边远地区任司马,这就是唐史上著名的“二王八司马”事件。
刘禹锡字梦得,彭城人(今天的江苏省徐州)。刘禹锡精于古文擅五言诗。曾经在淮南节度使杜佑(杜牧祖父)的幕府中任幕僚,后来“从佑入朝”,即跟随杜佑入朝为官,受到了王叔文的器重。
在“永贞革新”中王伾和王叔文是核心人物,而刘禹锡和柳宗元又是王叔文的左右手,革新失败后,刘禹锡与柳宗元的处境十分惨淡,纷纷被贬远州。
十年后,朝廷有一次“召回行动”,八司马中尚在人世的几个人被召回至长安。可是不出一个月,又被远贬。这里面有复杂的政治原因,但是“导火索”仅仅是一首诗。
元和十年自朗州至京戏赠看花诸君子唐刘禹锡紫陌红尘拂面来,无人不道看花回。玄都观里桃千树,尽是刘郎去后栽。
“紫陌”指小路,“红尘”即是车马过后飞扬起的尘土。
“无人不道看花回”是说城中人人赶去看桃花盛开,回来后无不津津乐道。
第三句写千树桃花怒放的盛景是在玄都观。
最后一句是感叹,千树桃花在十年前还不见踪影呢,如今的蔚为壮观都是在我被贬之后生长起来的,我被贬十年归来,这数不清的桃树都已经繁花似锦了。
从艺术表现手法上来看,本诗是侧面描写。诗中并没有写桃花如何绚烂,如何明艳,而只是通过长安几乎人人出动去赏花来烘托千树花开的美景,这确是惹人盛赞的。
表面看来,本首七言诗是写京城人赏桃花的盛事,但是实则暗含了讽刺。
“玄都观里花千树,尽是刘郎去后栽。”诗人用十年来新长成的桃树来影射“永贞革新”失败后新生的官僚阶级、权力新贵,用倾城而出去赏花的人,比喻那些依附新贵向上攀爬的各色人等。
这首诗极大地刺激了朝廷中的一批人,甚至有的人认为这首诗直接影射唐宪宗,于是刘禹锡、柳宗元等被召回长安还不足一个月就又被外放。
表面上看,是因为本诗引起了刘、柳再次被贬,实际上还是唐宪宗对“永贞党人”心有顾忌。顾忌到什么程度呢,宪宗即位后,曾有过两三次大赦天下,但是这其中均没有包括“八司马”,更有甚者,朝廷曾颁过一道指令,即(八司马)“逢恩不援”,意思就是说无论颁给天下什么恩典,“八司马”都不在被赦之列。
刘禹锡作诗后,再度被贬,这一贬又是十三年过去了。
唐大和二年,刘禹锡再游玄都观。
再游玄都观唐刘禹锡百亩庭中半是苔,桃花净尽菜花开。种桃道士归何处,前度刘郎今又来。
本首诗之前诗人题有一个自叙,意思是回忆自己之前来玄都观看到桃花繁茂,题诗后再次被贬,十四年来重游玄都观,观内不见了桃树,只余春风中的野草了,有感再题诗。
《再游玄都观》与前一首《元和十年自朗州至京戏赠看花诸君子》一脉相承,一样用比拟的手法。
诗人再游玄都观时,若大个园子里多半是苔藓,这说明玄都观如今已是人迹罕至的地方了,与当年“无人不道看花回”有了天渊之别,当年的桃花已经不见,唯有稀疏的几株菜花和春风中的野草。曾经的种桃道士早已不知去向,曾经被贬的我却又回来了。
本诗中的“种桃道士”就是在政治斗争中崛起的新贵,十四年间,皇帝都换了四任了,当权者自然如后浪推前浪一般。当年打压“永贞党人”的政治力量早已不复存在,而被打压的我又回到了长安。
诗中有对权势力量此消彼长的感叹,也表达了自己的倔强、乐观与不屈,语言诙谐,诙谐中能见其铮铮铁骨。
刘禹锡前后被贬一共二十三年,人生有几个二十三年,但是在他的诗中却很少看到因被贬远州而有的悲凉与不愤,更多的是一种乐观与豪情。例如他的名篇《秋词》
秋词唐刘禹锡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胜春朝。晴空一鹤排云上,便引诗情到碧霄。
晚年刘禹锡与白居易多有交往,两人有许多诗文唱和,后来辑成集,白居易赞刘禹锡说:“彭城刘梦得,诗豪者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