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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德二年(公元757年)正月,在肃宗将大举反攻之时安禄山叛军却抢先一步。
叛将史思明自博陵、蔡希德自上党(治今山西长治)、高秀岩自大同、牛廷玠自范阳率大军10万,会攻太原,企图夺占河东,进而“长驱取朔方、河、陇。”
当时,李光弼麾下的精兵强将悉奔赴朔方去了,太原所剩仅有“团练”(地方武装)之众不满万人。
1、稳坐太原城的李光弼
面对大兵临境、黑云压城,太原守城的将士们都极为恐慌,唯怕城池不保,纷纷向李光弼提议要加固城池,以据城死守。
然而,面对强敌,李光弼却泰然自若,他认为:
太原城方圆40里,加固城垣,不仅工程浩大,劳师动众,非朝夕可就;而且叛军马上就到,所以,不能未和敌人交锋就先把自己的力量消耗尽了。更不应该单纯地消极防守,而应该在防守的同时,积极主动地捕捉战机打击敌人。
于是,他亲率将士和太原百姓在城外掘壕以加固城防。同时复命人制作土坯数十万,起初众人悉不知此物有何妙用,及至叛军大举攻城之时,李光弼便令将士把土坯垒在城内,哪里城墙被毁坏,就立即在哪里堵上,非常实用方便由于攻城受挫,史思明遂让人前往山东去取攻城器械,并派胡兵3000沿途押送。
回来至广阳时,被李光弼知道了,于是遣部将慕容滋、张奉璋率兵设伏截杀了这些叛军,并毁坏了那些攻城的器械。
就这样,史思明等叛将以重兵围攻了太原一个多月,非但损兵折将,屡屡受挫,而且未占到丝毫的便宜。
于是又心生一计,挑选了一批骁勇善战的精兵,作为流动作战的军队,以便声东击西,伺机进取。即“我攻其北则汝潜趣其南,攻东则趣西,有隙则乘之。”
但是,因为李光弼军令严整,即使在没有叛军攻打的地方,巡逻的士兵亦高度警惕,不敢有丝毫的懈怠,所以令叛军枉费心机,无隙可乘。致使太原城在叛军的轮番猛攻下,稳如磐石,岿然不动。
为了更积极有效地打击叛军,李光弼复于军中张榜招贤,只要是一技之长,哪怕是“雕虫小技”也会被选中,然后根据他们能力的大小高下予以使用,以便物尽其用,人尽其才。
2、双方斗智斗勇
在这些招募来的“能工巧匠”中,李光弼听说安边军的三个铸钱工匠善于挖掘地道,便让他们将地道一直挖到城外,那些在城下辱骂挑战的叛军士兵,常常冷不防地被唐军拖到地道中,然后在城头上公开斩首示众。
吓得叛军胆战心惊,人心惶惶,纷纷传说唐军中有一个“土行孙”,从此走路时悉小心翼翼地盯着地面,唯恐不知从哪儿突然钻出唐军来。在围城频频遭受重创的情况下,史思明又让人制造出一种“飞楼”的攻城器械,外边蒙上木幔,修筑土山,以便能居高临下攻城。
魔高一尺,道高一丈,鉴于此,李光弼则当机立断组织人才,将地道一直挖到土山下面,使土山突然塌陷,攻城则无法奏效。
当初,叛军悉力攻城之时,唐军有些难以招架,为解救燃眉之急,李光弼制作了一种用人力发射巨石的大炮,敌人攻城逼近时,一发巨石就能击毙20余人,攻城的叛军,只是被巨石击中而死伤的就有十分之二、三。
史思明见强攻屡屡受挫,毫无效果,遂又心生毒计,为了激怒李光弼,以诱使其率军出城决战,复故意在城下摆设宴席,又搭大戏台让演员于其上演戏,漫骂污辱大唐皇帝,以激将李光弼出城与其决战。
对此,李光弼明察秋毫,早已洞悉了史思明的恶毒用心,不怒不恼,而是派人将地道挖至戏台底下,把演员捉进城中,从而粉碎了史思明的阴谋诡计。城中的男女老少,对李光弼的足智多谋、英勇善战佩服得五体投地,就是原来信心不足、极为胆怯之人亦勇气倍增,积极要求参战。
久攻不下,损失惨重,史思明黔驴技穷,只好下令将围城部队后退几十步,但是,并未善罢甘休,而是自恃兵多将广,供给充足,将太原孤城围个水泄不通。
李光弼虽然接连取得了守城胜利,但是又有些忧心忡忡,因为太原孤城缺少外援,时间一久城中供给难以为继。
为了彻底打破叛军的围困,他一方面以诈降的手段诱骗叛军,同叛军约期出城“投降”,以麻痹松懈叛军的斗志。
另一方面,他又暗地派人将地道挖到叛军营中,地道上面的土层很薄,以木支撑作为陷坑。及至约期,李光弼派部将率几千人出城诈降,其余的人则在城内做好出击的准备。叛军全营将士悉神气十足地于营中列队观看,正准备受降,忽然营中地陷,叛军将士纷纷跌入陷坑中,死伤千余人,转瞬之间,叛军大乱。
李光弼见出击时机已经成熟,遂命部下擂响战鼓,带领全城将士从城中杀出,共击毙和俘获了万余名叛军。
3、安禄山集团的内讧
正当太原之战紧锣密鼓地进行之时,叛军发生内讧,安禄山被其子安庆绪所杀。
安禄山早就患有眼疾,自起兵以来,由于日夜操劳眼疾越来越严重,视力亦随之减退。
进入洛阳后,又纵情声色,到了至德二年(公元757年)正月,其双目渐至失明,已无法视事。双目失明已令安禄山烦躁不安,怎奈祸不单行,不久,他又患了痈疽,发作起来疼痛难忍。
这使原本性情暴戾残忍的安禄山更加暴躁凶狠,左右侍从稍不如意,就被辱骂鞭挞,甚至被无端残杀,致使人人自危,忧惧不安。
还有,安禄山自于洛阳称帝后,深居简出,倦怠政事,将领们很难见其一面,所有军国大事悉委任严庄代为全权处理。严庄虽然贵宠如此,但亦时常受到安禄山的责骂,甚至是鞭挞,也难免皮肉之苦。长此以往不仅使严庄与安禄山离心离德,而且亦令严庄渐生怨恨之心,甚至欲图谋不轨。
此时,安禄山的新欢爱妾段氏见安禄山病魔缠身,凶多吉少,恐有不测,遂想趁安禄山活着的时候,立亲生儿子安庆恩为太子,以图日后把持朝政,免遭受嫡子安庆绪的压制。
安禄山爱屋及乌,为讨段氏欢心,竟想册立这个襁褓之中的婴儿为太子。
安庆绪是安禄山的次子,当时已近“而立”之年,是安禄山军事上的重要将领和助手,被封为晋王。
当安庆绪听到这个“不幸的消息”后,惊恐万分,惊惧之余又不免愤愤不平,不甘心就这样被别人取而代之,坐以待毙。
如此一来,安氏父子之间的矛盾陡然尖锐起来。从此,整个安禄山叛军内部不仅矛盾重重,而且日益激化,“虽腹心雅故,皆为仇敌。”
一场争权夺利的骨肉相残、同室操戈悲剧的发生已势在必然,无法避免。
4、父子夺位血案
心怀鬼胎的严庄见安禄山双眼失明,很难再有作为,复惧宫中事变对自己不利,又见安庆绪怨恨安禄山,父子之间隔阂日深,矛盾日益尖锐,有隙可乘;于是去找安庆绪密谋,对他晓以利害得失,怂恿他莫失良机,杀父夺位。
起初,安庆绪还有些顾忌,犹豫不决,因为此事非同儿戏,倘稍有不慎或闪失,即会招致杀身之祸,死无葬身之地。
严庄见状,遂进而言之:“君闻大义灭亲乎?自古固有不得已而为者。”此语可谓正中下怀,不仅打消了安庆绪的顾虑,而且亦令安庆绪最后下定决心。便道:“兄有所为,敢不敬从。”
但是,由谁充当杀手,才能使这个抢班夺权的计划得以万无一失地实施呢?
他们二人不约而同地想到了安禄山身边的近从宦官李猪儿乃最佳人选。
李猪儿原本契丹人,从10多岁起就开始服侍安禄山,颇受安禄山的宠信。安禄山腹大过膝,每次穿衣总是由李猪儿用头顶住安禄山大腹,帮助他系衣带。
但是,也正是因为如此,被安禄山视为心腹的贴身侍从李猪儿,在安禄山双目失明、又发“痈疽”之后,遭到安禄山鞭挞的次数亦最多,几乎性命不保,所以,怨气也最大。
因此,严庄、安庆绪自然首先想到利用李猪儿去充当杀手。
于是,严庄风风火火地找到了李猪儿,然后将其召入密室,神色十分严肃向李猪儿问道:“汝所受过鞭挞,大约有多少次?”
李猪儿泣道:
“前后受挞,已难胜数。”
严庄见李猪儿已为自己说服,遂进一步向李猪儿申述吉凶祸福,以促使其最后下定决心“肩负重任”,充当杀手。
便对他说:
“照你所说,不身首异处苟活至今已属侥幸,如果现在再不当机立断助晋王举大事、即帝位,那么你离死期亦就不远了。”
李猪儿听后,亦觉严庄所言入情入理,舍此别无选择,遂欣然应允,当即表示愿竭尽全力,效犬马之劳。
至德二载(公元757年)正月初五日子夜,万籁俱寂,安庆绪、严庄、李猪儿三人各执兵器悄悄地来到了安禄山的寝宫外面,此时,为病魔与暴躁的心绪所折磨得疲惫不堪的安禄山早已安歇入睡,且不时发出震耳欲聋的鼾声。
安禄山的侍卫见来人是严庄和安庆绪等,谁也没敢吭声加以阻拦,安庆绪和严庄杀气腾腾地持刀立于帐外,以防意外的变故发生。
李猪儿则手持大刀,径入帐内,用尽平生气力,照着安禄山的大腹猛砍一刀,平常安禄山总将佩刀放在床头防身,当他被砍了一刀后痛得从梦中惊醒,便下意识地伸手去摸佩刀,怎奈两眼漆黑,遍摸不获,原来安禄山的佩刀早已被李猪儿事先藏了起来。
他气急败坏地用手摇撼着帐竿,大声吼叫:“气煞我也,这一定是家贼所为!”
在无可奈何的绝望吼叫声中,血和肠子不断地从腹部涌出,足有三斗之多,不久,这一代枭雄遂一命呜呼。
安庆绪、严庄见李猪儿干得如此干净利落,不禁喜出望外。遂在安禄山的寝床下挖了一个数尺深的坑,用毡子将安禄山包裹起来,连夜将其埋入地下,并三令五申地告诫宫中人不得向任何人泄露事实真象,否则格杀勿论。
次日(初六)早晨,由严庄向外宣布安禄山病危,伪诏立晋王安庆绪为皇太子。
不久,安庆绪急不可待地即了帝位,坐上了梦寐以求的皇帝宝座,接受百官的朝贺,并尊称安禄山为太上皇,改元为载初元年,然后才为安禄山发丧。
孰料,安庆绪乃一“扶不起的阿斗”,性情昏庸懦弱,说话时吞吞吐吐,语无伦次,是一个平庸无能之辈。对此,严庄大失所望,恐其难以服众,索性不让安庆绪接见文武大臣,安庆绪亦巴不得如此,可日夜在后宫中,纵情声色,寻欢作乐。
遂称严庄为兄,并任命他为御史大夫、封冯翊王爵位,朝政之宏纤巨细,皆由严庄一人包办“代劳”。
这场政变,虽然在表面上只是一次权力的转移与再分配,但对安禄山叛军来说却是一次重大的转折。
它严重地分裂肢解了安禄山叛军,使其实力大为削弱,朦胧地预示了安禄山叛军终将灭亡的历史命运;而且,自此之后,安禄山叛军便深深地陷入了难以摆脱的为争夺最高统治权而进行的同室操戈、自相残杀的恶性循环之中。
5、太原保卫战的胜利
我们再说回太原战场,安庆绪夺得帝位后,即命史思明率部归守范阳,仅留蔡希德等率众继续围攻太原。
至德二载(公元757年)二月,李光弼看到叛军军心涣散、士气低落,战斗力严重削弱,认为最后决战的时机已经到来,于是亲率敢死队奋力杀出城中,同叛军展开浴血奋战,此役大败蔡希德所部叛军,凡斩首7万余级;最后叛将蔡希德只好率残部仓皇逃遁,终于赢得了太原保卫战的辉煌胜利。
在这次前后历时50余天的艰苦卓绝的战役中,李光弼只在城东南角搭了一个小帐幕稍事休息,如果有紧急情况则马上赶去处理,几次路过自己的府第而不入,一直等到彻底打败叛军三天以后,将各项公务料理完毕,才回到自己家中。
太原保卫战,不仅是中国古代战争史上的奇观,李光弼及其太原军民的壮举,而且是中国古代城邑守卫战中“以寡击众,以弱制强”的著名战例。
太原是河东节度使的治所,地处战略要冲,为河东之根本。李光弼以就地新组建的劣势兵力守城,采取加固城池,顽强坚守与不断寻找战机出击相结合的灵活多变的战法,不仅使叛军始终无法攻破城池,而且给安禄山叛军以歼灭性打击,前后共击毙叛军8万余人,从而彻底粉碎了叛军企图夺取河东,尔后进攻朔方、河西、陇右的阴谋,有效地掩护了朔方战略基地。
同时,太原保卫战的辉煌胜利,非但沉重地打击了安禄山叛军的嚣张气焰,亦极大地振奋与鼓舞了唐军的军心和士气,对扭转局部战局也有重大影响。
此外,唐军在防守太原保卫战中,还采用了石炮与地道,这在中国古代守城战术与技术上悉是一个创新与发展。
李光弼由于在太原保卫战中功勋卓著,为此,肃宗亲自下诏褒奖,以示荣宠。
其诏曰:
“银青光禄大夫、检校司徒、兼户部尚书、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兼御史大夫、鸿胪卿、太原尹、北京留守、河东节度副大使、蓟国公光弼,全德挺生,英才间出,干城御侮,坐甲安边。可守司空、兼兵部尚书、中书门下平章支事,进封魏国公,食封八百户。”
7、郭子仪平定河东
就在李光弼率领全城军民坚守太原,同史思明等所率叛军进行浴血奋战之时,郭子仪决定将兵锋直指河东。
他认为河东郡(治今山西蒲州)位于两京之间,占领了河东,则可以河东为依托进而攻取两京。于是,郭子仪先派人潜入河东,与陷入叛军的唐将暗中取得联系,要他们作为内应,相机行事。
至德二载(公元757年)二月,郭子仪从洛交率军向河东进发,途中分兵攻取冯翊(今陕西大荔),继之挥师东向,直逼河东。
二月十一夜,郭子仪率兵渡河至河东城下,河东司户韩旻夜间翻城越墙迎接唐军,杀敌近千人。叛军大将崔乾祐跳过城墙才得以逃脱,然后他纠集驻防在城北的士兵来攻城,并阻击郭子仪的军队,结果为郭子仪大败,击毙叛军4000人,俘虏5000人。
崔乾祐见势不妙,狼狈逃到安邑(今山西运城西北)。孰料,安邑早已于暗中归顺朝廷,待崔乾祐率残兵败将一到,安邑守军便大开城门,让他们入城,当叛军人马进去一半时,忽然安邑守军关闭了城门,将进入城中的叛军全部杀死。崔乾祐没有入城,见状便从白径岭落荒而逃,郭子仪遂平定了河东。
郭子仪之取河东,完全是在按照肃宗的意图进取两京,目的在于清除攻取两京道路上的障碍,更主要的是要截断长安叛军的退路。
而不是执行李泌“勿取华阴(潼关)”,以使敌疲于奔命的方针。
果然,郭子仪在攻占河东后,于二月二十一日,即派儿子郭旰及兵马使李韶光、大将王祚率兵南渡黄河袭取潼关,一举破关,歼敌5000人,初战小胜。
潼关乃西京门户与屏障,地处咽喉要道,是兵家必争之地。因此,当安庆绪听说潼关失守,大惊失色,遂立即派兵星夜兼程驰援潼关。及双方交战,郭旰等遭惨败,损失人马万余,李昭光、王祚力战身亡,大将仆固怀恩抱着马头渡过渭水,逃回河东。
三月二十三日,叛军大将安守忠率骑兵2万进犯河东,被郭子仪将兵击退,杀敌8000人,俘虏5000人,方稳定了河东的局势。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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