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起曾国荃,很多人或许会认为他就是一个武将,甚至是一个莽夫,只会打仗而对地方行政一窍不通。这样的看法不能说完全不对,至少在曾国荃的前期是这样的。但自从曾国藩去世后,他的人生经历发生了重大的转折,他从一个战功赫赫的武将华丽转身,成了一个颇具才干的封疆大吏。
曾国荃在攻克金陵后,一直在家赋闲了八年,出山后接任湖北巡抚。但由于他性格耿直,不懂官场是非,一纸奏章弹劾将湖广总督官文。这个事件当时引起了很大的轰动,曾国荃也被迫辞职,又回到了老家养病。之后,又任了一年零八个月的河道总督。
光绪二年(1876)八月九日,朝廷谕旨授曾国荃山西巡抚,但直到光绪三年四月二十日,曾国荃才抵达太原接任巡抚一职。而就是在山西巡抚任上,曾国荃完成了他人生的重要转折。
从光绪二年到光绪五年的这四年间,中国大地发生了历史上罕见的灾荒,史称“丁戊奇荒”。曾国荃初临山西,其境况为“比年大旱,灾连数省”。涉及范围之广,遍及中国北部,灾情之严重,在中国灾荒史上亦不多见。曾国荃接任山西巡抚,可谓是临危受命,来解决这场史上著名的灾荒的。
在重灾面前,前任山西巡抚鲍源深以旧疾日增为由,奏请开缺,实际上是无力应对局面想逃避责任而已。朝廷权衡再三,想到了曾国荃,于是赈灾成了曾国荃上任伊始的当务之急。
曾国荃刚踏上山西的土地,就等于踏上了一片重灾区。七月时,全省受灾多达七十六个州县,饥民三四百万人。到了十一月,全省受灾已八十余州县,饥民五六百万人。
对于曾国荃来说,这种情景他不是没见过,当年在安徽征战期间发生的人食人的现象在脑海里依然记忆犹新。然而奇怪的是,曾国荃发现,山西境内经常可以看到大片的鸦片种植,所过之处,吏治腐败,因此他更加相信,这恐怕不仅仅是一场天灾,似乎更像是一场人祸。
根据曾国荃后来的勘查,“一省之内,每日饿毙何止千人”。耳闻目睹饥民越境抢食,见惯了杀人如麻的曾国荃不觉潸然泪下,这一回曾国荃真是被触动了。为政地方与行军打仗不同,打仗的目的是要取胜,是要死人的;做官则要保民,是要救人的。
因此,曾国荃上任后便将治下的百姓当成是他的士兵。他拿出自己的看家本领,向朝廷打报告,一个劲儿地要钱赈济,减免赋税,缓交各种军饷和钱粮。同时,他又利用自己的人脉关系,不断地向他昔日的战友们伸手。
从光绪三年五月至光绪五年一月,曾国荃先后上奏十多次,促使朝廷减免了山西大量赋税,揭去了压在灾民身上的重压。为了让山西灾民能集中精力灾后重建,他提出削减繁重的差使,他与朝廷派来视察山西灾情,有理财专家之称的阎敬铭一起会商,制定章程,改革兵差制度。
山西因不设总督,曾国荃就是这里的老大,少了许多掣肘,再碰上阎敬铭也是位公正无私的官员,赈灾的事情就要好办许多。可是,经过了十多年的战乱,指望朝廷拿出钱粮赈济显然是不现实的,能做到也就是减免本应上缴的税粮,这已经是朝廷的最大能力了。
朝廷无能,曾国荃只好向外寻求援助。他积极联系李鸿章、丁日昌等人,为山西赈灾呼吁,向他们求援。好在这些人都是他当年并肩作战的战友,交情深厚。他们也发挥了天灾无情人有情,一方有难八方支援的大局精神,在他们的帮助下,曾国荃筹集到了较其他省份更多的拨粮和赈粮。
但是相对于数百万的灾民来说,这些赈粮无异于杯水车薪。曾国荃再三考虑,他又想起了当年湘军出征时的做法,奏请朝廷批准重开捐税,说白了就是卖官鬻爵。晋商是全国最有名的商帮,商人发了财,买个官,在当时也是一种时尚。
在“丁戊奇荒”中,山西通过卖官鬻爵得到的捐银高达一千零二十九万两,这笔钱才是对山西赈灾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整个山西在灾荒期间,先后赈济银一千三百余万两,米二百余万石,拯救了六百万山西人。可以说,清代历史上,唯有这次卖官鬻爵最有意义,最有价值。
正是在曾国荃的努力下,经过多年的努力,山西百姓终于走出困境,恢复元气。过后,山西百姓为曾国荃建立生祠,对他感恩不尽。清廷也对他褒奖和肯定:“在山西巡抚任内,救灾恤民,政绩尤著。”67岁那年,曾国荃病逝于两江总督任上,许多山西籍官员仍然对他念念不忘,时任左都御史的祁世长撰挽联曰:
公为儒将名臣,武略文韬,威德遍大江南北;
我感故乡遗爱,救灾输粟,精神在三晋云山。
又,河道总督,著名的金石学家吴大澂亦云:
率湘军转战一十八行省,论三朝将相名臣,难兄难弟;
为晋邦全活数千万灾黎,宜百世子孙食德,尔公尔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