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熙北伐,宋军初战告捷,曹彬却屯驻涿州,给了耶律休哥喘息之机,紧要关头,萧燕燕正携辽圣宗一路南下,御驾亲征,直趋南京而来,派出辽国最强悍的两员战将——耶律休哥和耶律斜轸,分赴东西两大战线,分头抵御宋军。就在耶律休哥加紧部署作战计划、磨刀霍霍之时,曹彬率东路军南撤至雄州,与米信部会合后,按照太宗的指示,一直按兵不动。
关于中、西路军的消息在东路军中不停流传,将士们每天听到的,不是中路军田重进又歼敌多少,就是西路军潘美又攻下某城。大家都认为,中、西两路频频告捷,而东路军作为主力,到现在却寸功未立,实在令人感到羞耻。军中议论蜂起,诸将也按捺不住,纷纷向主帅曹彬请战。曹彬控制不住局面,只好与米信部各自携带五十天的军粮,再次向涿州进发。
耶律休哥探察到宋军动向,立刻进行战争部署。他一面率主力猛攻宋军留守的涿州城;一面派出大批轻骑兵,不断骚扰宋军。在宋军士兵埋锅造饭、打盹休息的时候,辽军的骑兵总是如幽灵般准时出现,又叫又喊,又打又杀,一日之内反复数次,搅得宋军上下不得安宁。这帮辽军,骑的是骏马,配的是轻刀,来去如风,击杀精准。宋军打又打不着,骂又不管用,只能干瞪眼。在辽军的不断侵扰下,宋军将士只得结成方阵,缓缓而行,并在方阵周边挖掘深壕,防止辽军骑兵的突袭。
偏偏此时,天公不作美,气候异常炎热。将士们在炎炎烈日下一边行军,一边还得挖战壕,加之途中又缺乏水源,一个个渴得口干舌燥,累得无精打采。万般无奈之下,士兵们只能用布巾将泥浆水简单过滤后饮用,很多人因此生病。
从雄州到涿州,区区百里路,宋军居然花了整整二十天才走完。这哪里是行军!此时,耶律休哥已经率军攻占涿州城。眼见宋军主力将至,耶律休哥虚晃一枪,主动撤出涿州。临行前,还做了一番“清野”的工作,将城中的粮食全部运走,水井全部填埋毁坏,然后从容撤出涿州城。
四月底,宋军轻松拿下涿州,但很快发现,这是一座空城。部队不仅在此没有得到任何补给,更要命的是,所带的军粮因战斗损失等原因,快不够了!同时,在耶律休哥不停的骚扰和劫杀之下,宋军的后方粮道还是一如既往地断了。
前有强敌,后无粮草,人困马乏,士气低落。如此局面,怎么开战?于是,曹彬再次决定,除留下部分兵力守城外,东路军全部从涿州南撤,返回宋境。宋军的一举一动,尽在耶律休哥眼中。蛰伏了两个月,等的就是这一刻!
耶律休哥亲率主力,连夜追击宋军。萧燕燕得知宋军南撤,也立刻派出最为精锐的禁军参与追击,并统归耶律休哥指挥。辽军顿时实力大增,局势对宋军极为不利。更要命的是,天气也在给宋军添乱。好好的艳阳天,变成了连日的暴雨,道路泥泞湿滑,行军异常艰难。宋军将士经过多番折腾,人困马乏,战斗力大损。
五月三日,耶律休哥终于在岐沟关附近追上宋军。决定大宋帝国命运的一场战斗,还是不可避免地到来了。那就战斗吧!虽然已经疲惫不堪,虽然已经饥肠辘辘,但是,这一刻,仍然像一个真正的勇士那样去战斗!宋军立刻将运粮的牛车围成一圈,借以抵挡辽军铁骑的冲击。士兵按照战斗队形迅速就位,严阵以待。
辽军骑兵也摆开阵势,将宋军团团围住。坐镇中军的耶律休哥,望着包围圈中的宋军,阴狠的眼中射出两道寒光,右手用力地向下挥出。顿时,辽军如潮水般向宋军冲来,刀剑出鞘,鼓角争鸣。
英勇顽强的宋军将士,用简陋的牛车和血肉之躯抵御了辽军的一次次疯狂冲击,一个倒下了,另一个接上,用生命和勇气的接力,为光荣和梦想正名!在如此不利的局面下,居然坚守了整整一个白天!入夜后,辽军的冲击减缓了,宋军终于喘了一口气。曹彬与诸将商议之后,决定连夜突围,避免在此地被辽军围歼。当晚,宋军拼死突围,急速南撤。
耶律休哥立刻组织精锐骑兵全力追击。在辽军铁骑的紧紧追杀下,苦撑了一天的宋军终于不支,士卒奔逃,无复行伍。混战之中,主将曹彬、米信仅率几名卫兵脱身,南渡拒马河后,在河边收拢兵力,率残部继续南撤,好不容易奔到了沙河,部队才停下来喘口气。
跑了一个晚上的宋军士卒早已是饥肠辘辘,大家在沙河岸边埋锅造饭,先吃饱了再说。此时,一路尾随而至的耶律休哥率军抵达易州东郊。探马来报,宋军正在沙河岸边休整,这个黑煞星立刻来了精神,迅速指挥辽军掩杀过去。
正等着吃饭的宋军猝不及防,一触即溃。慌乱之中,宋军人马自相践踏,大批士卒跌落河中,溺死者不计其数,沙河为之断流。危难之时,宋将李继宣挺身而出,率军力战,拼死打退了辽军铁骑的一波波冲锋,掩护残部边打边退,终于返回了宋境。
此战,宋东路军死者数万,伤者难以计数,基本丧失了战斗力。随军出征的文官也死伤惨重,知幽州行府事刘保勋、开封兵曹刘利涉父子死于乱军之中;殿中丞孔宜于河中落马,溺水而死。战后,耶律休哥收拾战场,将阵亡的宋军将士遗体堆积起来,以泥土覆盖夯实,筑成京观,夸耀武功,羞辱宋朝。
岐沟关一战,辽军大捷,辽廷上下大喜。萧燕燕携辽圣宗凯旋,进驻南京,立刻封赏有功将士。耶律休哥居首功,被封为宋国王。岐沟关惨败的消息传至宋廷,举国哗然。连赵普都看不过去了,立刻上疏,对太宗予以批评。当然,语气还是比较委婉的,认为圣上是被奸邪小人所蒙蔽,以致妄动干戈。
对于这样的委婉批评,一向刚愎自用的赵炅还是不能接受。他亲自写了一封手诏答复赵普,辩解称,自己的计划非常好,关键是将帅没有遵照执行,战败的责任完全在主将。轻飘飘的一句话,就把锅甩给了曹彬等人。
苦心孤诣筹划了数年的雍熙北伐,一夜之间以如此惨败收场,太宗自然是恨恨不已。他急召曹彬、米信等人入朝,听候发落;又急令中、西路军回撤,中路田重进部退守定州,西路潘美部退驻代州。
就在宋中、西路军接到退兵的命令、准备南撤之时,萧燕燕已调拨兵马,全力增援西线,并全权交付耶律斜轸统领,意图集中优势兵力,全力反攻宋西路军。不出数日,耶律斜轸便率十万辽军,气势汹汹直奔宋军而来。行军途中,辽军于定安附近,与宋雄州守将贺令图部迎面相遇,一场遭遇战随即展开。
这个曾经最早妄言速取燕云、嘴仗打得满天响的贺大人,真刀实枪打起仗来,怂得超级走心。只一个照面,就被耶律斜轸揍得落荒而逃。贺令图仓皇南奔,耶律斜轸率军猛追。一路杀至五台山附近,斩首数万。辽军乘胜,进围蔚州,宋军守城士兵不敢迎战,深沟壁垒,坚守不出。
得知蔚州被围的消息,宋西路军主帅潘美与知雄州贺令图遂引兵来援。老谋深算的耶律斜轸一面围住蔚州城,一面安排部队设伏于险要之地飞狐道一带,准备围点打援、里外通吃。
潘美、贺令图率领的援军,急匆匆赶往蔚州,在飞狐道一带遭遇辽军的埋伏突袭,仓促之间,慌忙应战,拼死抵抗。蔚州城内守军听说救兵已到,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立刻打开城门,直冲而出,准备与援军内外夹击辽军,杀出一条血路。
耶律斜轸见状,马上调整部署,命围城的辽军迅速尾随追杀,结果蔚州守军与潘美援军全部被击溃,阵亡万余人,辽军乘势收复蔚州。宋浑源、应州守将闻讯,弃城而逃。西线战事变得愈发危急。
辽在萧太后摄政时期,正处于国势强盛的阶段,宋太宗看不到这一切,没有认真做好充分的战前准备,未能建立起一支拥有骑兵众多的快速军队,来去摧毁辽军的主力,而只想着仅凭侥幸取胜,用步兵去对抗骑兵,结果也就只能是以失败告终。他分进合击的战略虽然是可行的 ,但宋军的三路进军中,相互并不协调,主力却贸然前突,遇到辽军袭扰,却只能疲于往返,令士卒饥乏,其后遭到合击而溃不能战,又没有强大的战略预备队的支持,致全线失败。损兵、折将、丧地。从此,宋对辽失去了战略进攻能力,被迫转取战略防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