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月小妆
她是生前唯一被册立为皇后,却未得享皇后尊荣的女人。然而,这个头衔给予她的不是荣耀也不是宋高宗赵构不离不弃的爱情,而是屈辱,是更大的屈辱。
邢氏14岁的时候,嫁给长她一岁的康王赵构为妻,后被封为嘉国夫人。
公元1127年,金人南下渡黄河破宋京东京(今开封),史称靖康之变。
靖康之难起,邢秉懿与康王另外两位侧室田春罗、姜醉媚以及康王的五个女儿被金人掳走,当时邢秉懿已有身孕。临行前,邢皇后脱下随身佩戴的金环,派人交给赵构,说:“请转告大王,愿如此环,早日相见。”
赵构看着金环泣不成声,在她离开后长长的岁月里,他时时看,久久把玩,难以释怀。
靖康之耻是历史上最黑暗的一幕,是汉人最为耻辱的篇章,偏偏那汉贼秦桧,还不让私人修史,在灾难结束后竟然欲盖弥彰,想粉饰太平。
历史会还原真相,无论荣辱悲欢,总有重见天日的一霎。金国之耻的历史,被史官、文人偷偷记录下来,因为那是当时每一个汉人一起走过、经历过的噩梦。
靖康二年正月二十二日,北宋统治者与金国女真人达成协议,该协议规定:(金国)准免道君皇帝(宋徽宗)北行,以太子、康王、宰相等六人为质,应宋宫廷器物充贡;准免割河(黄河)以南地及汴京,以帝姬(公主)两人,宗姬、族姬各四人,宫女二千五百人,女乐等一千五百人,各色工艺三千人,每岁增银绢五百万匹两贡大金;原定亲王、宰相各一人,河外守臣血属,全速遣送,准俟交割后放还;原定犒军金一百万锭、银五百万锭,须于十日内输解无缺。附加条件是:“如不敷数,以帝姬、王妃一人准金一千锭,宗姬一人准金五百锭,族姬一人准金二百锭,宗妇一人准银五百锭,族妇一人准银二百锭,贵戚女一人准银一百锭,任听帅府选择。”
从正月二十八日起,北宋政丄府开始履行以上协议,按照金人的要求向金军营寨输送女性,最早送去的是蔡京、童贯、王黼家的歌妓各24人,其中福金帝姬(公主)作为蔡京家中的女眷也在遣送之列,被送往皇子完颜斡离不(宗望)寨。史载,福金帝姬见到斡离不后,“战栗无人色”,斡离不下令奴婢李氏将福金帝姬灌醉,乘机对其实施强暴。福金帝姬是“靖康之难”中第一个被金军统帅蹂躏的宋朝公主。
由于无法满足金军索要的金银数目,宋徽宗和皇室成员也没能逃脱这场噩运:二月初七日中午,在金军元帅粘罕、斡离不和上万名骑兵的严密监视下,宋徽宗率妻妾、子婿妇、女奴婢从皇城络绎而出,经内侍指认点验后,“太上后妃、诸王、帝姬皆乘车轿前进;后宫以下,骑卒背负疾驰”。在交接过程中,金兵对其行李也进行了严格检查,凡金银玉帛“不许带往南熏门交割”。
在看邢氏那里,起初一行人北行不久,便传出几位皇室女子相继坠马流产,其中包括郓王妃朱凤英、康王妃邢秉懿、洵德帝姬赵富金、柔福帝姬赵嬛嬛。
此时她的丈夫赵构,已经成立了南宋。但他并没有迎回宋徽宗和宋钦宗,反而屡次派人去打探邢氏的消息,想要重金赎她回来。
赵构对结发妻子颇有感情,不能释怀,于是“遥拜”她为皇后。邢皇后成了历史上唯一一个被册立为皇后,却没有真正做过一天皇后的女子。
想来,这很像“追谥”,是一种死后的哀荣。邢皇后没死,但是她求生不得求死不得。
因为皇后的头衔,她格外引敌人注意。金人强暴宋朝贵族女子、帝姬、皇后、太后,本来就是故意恶心宋朝的,得知邢氏为皇后,她的遭遇必然更加悲惨。
邢皇后作为第二批“北归”的战俘之一,邢氏虽然没有死在路上,但她在精神上和肉体上却遭受到了非人的摧残和蹂躏。还在靖康二年(1127)正月时,金将翰离不曾专门颁布了一条针对女俘的命令,即“元有孕者,听医官下胎”,强迫关押在金营的北宋皇室后妃公主全部接受身体检查,凡是怀孕的女性,一律用药打胎。有史料称,邢氏被俘时已有身孕,自然逃不了这次集中堕胎行动。
在被关押期间,邢氏又怀了孕,这一次她从马上掉下来,当场流产。痛不欲生之余,她有一丝庆幸,对她而言无疑是一种精神上的解脱。
她万万没想到,还有更大的屈辱等着她。赵构将生母韦贤妃和嫡妻邢氏分别册立为皇太后和皇后的消息,应该在她们被押送到会宁之前传到了金太宗耳朵里。到达会宁后,金太宗为了羞辱赵构,令韦太后和邢皇后这两位南宋王朝最尊贵的女人一同为他侍寝,二人不得不就范。
几千年来最耻辱的场景——献俘大典,在金国的太庙前上映。除了徽钦二帝二后稍有点尊严外,其他所有被俘人员一律“肉袒”,邢皇后也逃脱不了在异族男人众目睽睽下袒胸露乳的厄运。
献俘礼结束后,韦太后、邢皇后连同其他宫嫔、公主共三百多人一同被遣送到“浣衣院”。其实就是妓院,接下来她们遭遇到“营妓”的命运。
曾是天底下最尊贵、最娇弱的皇室女子,却因为男人们懦弱和国家的积弱积贫,而付出了沉重的代价。
建炎元年(1127)十月,徽钦二帝决定把在金国的情况告诉赵构,让他设法营救。为此,他们选中了忠于大宋且身份不显眼的曹勋潜回南宋。临行前,宋徽宗将一件亲笔写有“可便即真,速来救我”的背心交给曹勋,让他转告赵构早早解救父母兄弟。
邢皇后也送上了定情信物,另一个金环。金环,金“还”,她的期待惨痛而无望。
赵构怎么可能真心实意要迎回宋徽宗和宋钦宗?他是那么心机深沉而又自私,然而,他却一刻也不停地想迎回自己的妻子和母亲。
金国觉得邢氏真是一张好牌,竟然被宋徽宗和宋钦宗都管用,于是大放阙词说,所许的金银土地如数交清,才能放还。
赵构哪里去找金银??为了金人的狮子大开口,他们派人挨个撞开百姓家的门,搜刮仅有的财产,连娼妓的家都没有放过!城中百姓早就饿殍遍野,人肉相食了。
公元1139年,饱受折磨的邢氏终于合上了美丽的眼睛,告别了这个残酷的世界。16年,从她14岁嫁给赵构,4年后靖康之耻,一个女人最好的时光,都在做战俘的可怕境地里流失殆尽了。
为了索取更多的好处,金人一直秘不发丧。
在南宋,赵构一直未立皇后,等着她回家。有人说他故作姿态,争取南宋臣民的支持和同情。但我想,这里面有真实的感情。
他们的屈辱悲欢连在一起,包括青梅竹马的记忆。倾巢之下,安有完卵?那一年,每个人的记忆都是惨烈的、伤痛的。等待,已经不仅仅是爱情,而是一种沉重的、不能割舍的亲情。
等待的不仅仅是邢皇后,还有他的母亲,他的妹妹,回家。
不要孤独的死在异族,死也要死在宋的土地上。这大概是赵构内心深处最大的隐痛。
公元1142年,在岳飞冤死后,金人放还赵构的生母韦太后回国,他才知道邢皇后以死了三年,泪如雨下。
在隆重的葬礼过后很久,赵构依然不能释怀,每当想起邢皇后,赵构便“殊惨不乐”,这无疑是赵构对邢皇后一生的负疚。
我想,他不能释怀的不仅仅的邢皇后,还有不得不屈辱着过一辈子的人生吧?
人要忍辱偷生,其实并没有那么容易。
那些如花般凋零的女子,是历史长河,国恨家仇深处,对人生无奈与悲凉的一声呐喊和永远的警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