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正二十三年六月的一天晚上,洪都水关闸口轻轻打开,一个人影悄悄离开洪都城。
此时,洪都城的守军已经与陈友谅的大军鏖战一个多月了,2万对60万,这样悬殊的差距撑这么久已经非常不容易了。
洪都城里已经有数员将领阵亡,大都督朱文正知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于是决定派千户张子明出去搬救兵。
为了不被敌军发现,张子明昼伏夜出,走了半个月,这才到达应天,见到朱元璋。
但得到的回复却是再等一个月。
02
陈友谅本来是要去应天打朱元璋的。
因为陈友谅得到消息是,张士诚出兵攻打小明王,小明王名义上是朱元璋的主公,小明王告急,朱元璋自然要去救。
如此一来,朱元璋后方空虚,正是好机会。
但是陈友谅没有把握好这次机会,他不直接去攻应天,反而先去夺江西,扫除障碍,结果第一战便卡在了洪都。
洪都孤城阻挡了陈友谅的攻势后,一下子缓解了朱元璋腹背受敌的压力。
但仔细查阅《明史》,就会发现,朱元璋是三月去救的小明王,当月就返回了应天。
三月辛丑,太祖自将救安丰,珍败走,以韩林儿归滁州,乃还应天。
而陈友谅是四月末围攻的洪都,所以说,朱元璋并不是像我们以为的那样,因为去救小明王而顾不上救洪都。
那么朱元璋到底在干什么呢?
事实上,朱元璋的确是分身乏术。张子明到达应天求救时,朱元璋的主力部队正在围攻庐州,且已经打了两个多月了。
也就是朱元璋在解救了小明王之后,马上就去打了庐州。
从援安丰,破吴将吕珍,遂围庐州。——《明史.徐达列传》
从援安丰。比至,吕珍已陷其城,杀刘福通,闻大军至,盛兵拒守。太祖左右军皆败,遇春横击其阵,三战三破之,俘获士马无算。遂从达围庐州。——《明史.常遇春列传》
对于已经打了两个多月的庐州,朱元璋是不想前功尽弃的,所以才告诉张子明再等一个月。
似乎在朱元璋心里,庐州要比洪都,甚至自己亲侄子朱文正的命重要得多!
03
庐州,也就是现在的合肥,从当时各路起义军的地盘来看,庐州北面是小明王,西面是陈友谅,东面是朱元璋。
也就是说庐州处在三股势力的中间,无人惦记。
而庐州守将左君弼也是一个神秘人物。
左君弼最初是天完政权彭莹玉的信徒,彭莹玉死后,因与赵普胜、李普胜等人有旧仇,于是被朱元璋挑拨,便分裂了,左君弼自此独据庐州十多年。
说他神秘,是因为这么长时间,左君弼既没有四处争地盘,也没有抗击元朝,就守着庐州过日子,故史书上就没了他的身影。
随着各路起义军的起起伏伏,左君弼的政治倾向也很迷,跟陈友谅、朱元璋、张士诚都不是很友好。
但是朱元璋这次出兵救援小明王时,左君弼居然破天荒的行动了,主动出兵帮助张士诚一起打朱元璋,结果反被朱元璋打败,惹来攻城之祸。
那么为什么左君弼愿意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出兵去帮毫不相关的张士诚,阻止朱元璋救小明王呢?
关于小明王的相关事迹,明实录里比较忌讳,记载不详,所以只能从非官修史料中发现一些蛛丝马迹。
有两处。
《国初事迹》中说,“张士诚围安丰……太祖亲援……经过庐州,平章左君弼不出迎。”这里说的是平章左君弼,说明左君弼和朱元璋同属一个政权,所以用官职称呼。
既然左君弼不是朱元璋的部下,那就只有一种情况,就是左君弼在名义上也奉小明王为主,是小明王封他为平章。
而《明兴野记》里写道,朱元璋解救安丰后,”邀请小明王及母妹并臣刘太保(福通)悉领‘五奕‘官军,弃城悉诣庐州营”,这里的庐州营显然就是左君弼,说明小明王与左君弼的关系还不错,可以到左君弼处落脚。
但为什么左君弼名义上是小明王的部下,却要联合张士诚阻止朱元璋呢?
结合左君弼后期的表现来看,朱元璋在消灭陈友谅之后,再去攻打庐州时,左君弼自知不敌,便投降了元朝,注意他曾经帮助过的张士诚并没有管他。后来,朱元璋北伐时,还亲自致书劝降左君弼,在朱元璋称帝后,左君弼便顺势归顺了。
可见,左君弼的政治倾向一直都不坚定,对建功立业也没有过分追求,也是一个只想安稳过日子的人。
所以,笔者推测,左君弼这样一个人能在庐州安安稳稳十多年,他一定是找到了一个靠山,这才没有被各方势力攻打,这个靠山就是小明王。
虽然左君弼最初是归属于天完政权,但分裂之后他所在的庐州属于天完政权的边缘,更加靠近小明王韩宋政权,因此他和朱元璋一样认了小明王做主公。
起初小明王的势力很大,一直是北伐元朝的主力,左君弼就和朱元璋一样躲在后面享福,但是到了至正二十二年的时候,小明王的势力一直被元朝赶到了安丰,败事已显,所以左君弼不得不考虑该找下一个靠山。
不得不说左君弼的眼光实在不太行,他最后选择亲元。这样就解释了为什么张士诚趁火打劫小明王的时候,他名义上是小明王的部下,非但不去救援,反而阻止朱元璋救援。因为当时张士诚也是亲元的。
估计左君弼也没想太早的表明态度,毕竟自己实力最小,谁都惹不起,所以他想等张士诚消灭小明王之后再表态,不料朱元璋去救小明王了,中途还必经庐州,这样左君弼的小心思就暴露了,自然不会出迎朱元璋。
既然暴露了,那朱元璋对付他就是早晚的事,所以他只能硬着头皮连同张士诚的人一起打朱元璋。
04
左君弼这边说完了,我们再看朱元璋。
朱元璋名义是去救主的,但他解围安丰后,并不打算占领安丰,反而劝小明王弃城。
弃城去哪儿呢?
前面提到,朱元璋提议邀请小明王等人到庐州去,相比较而言,傻子也知道如果去朱元璋那儿就是做傀儡,到左君弼这里可能还有些话语权。
小明王可能并不知道左君弼已经变心了,便欣然同意,这样朱元璋把小明王骗出城,就“劫”到滁州自己的地盘去了。
从朱元璋发兵去救,到把小明王送到滁州前后也就用了十几天。腾出手来,正好收拾左君弼,庐州自古就是战略要地,之前碍于大家都是起义军,共同尊小明王为主,不好意思下手,现在左君弼算是背叛了,有正当理由消灭他,占领庐州。
于是,朱元璋便把主力部队全部用来攻打庐州了,想尽快拿下,毕竟陈友谅还在一旁虎视眈眈的。但是左君弼毕竟在庐州经营了十多年,不是轻易可以攻下的。
就在围攻一个月时,陈友谅出兵了,但陈友谅先选择打洪都去了,朱元璋亲自视察过洪都,对洪都的防御还是有底的,所以就选择暂时先不管洪都。
等到朱元璋围攻庐州两个月时,洪都的求救使者张子明来了。
了解了一番洪都城情况后,朱元璋还是不想放弃庐州。
于是,便问,“陈友谅的兵势如何?”
张子明很精明,他看出朱元璋并不想马上出兵救援,但自己的使命也要完成,便答道,
“陈友谅的兵虽然多,但这段时间伤亡也不少。如今江水进入干涸期,陈友谅的大船吃水深,必定行动不便,且出征日久,粮草匮乏,如果援兵能到,一定可以消灭他!”
这话说得就很有水平。没有一味地强调洪都危机,反而有理有据地认为可以消灭陈友谅,给了朱元璋很大的诱惑力。
即便如此,也没有动摇朱元璋。朱元璋还是不肯前功尽弃,便要张子明回去传话再等一个月。
05
后面发生的事,就很明朗了。
张子明回去的途中被陈友谅抓获,诈降拼死向洪都城传递了消息。
而朱元璋在整整围攻庐州三个月后,还是没能攻下,不得不放弃,马上去救洪都。
这期间陈友谅大军炮轰了洪都城无数次,城墙是坏了又坏,补了又补。
全靠朱文正一干人等,死命守护才坚持下来,整整85天,堪称奇迹了。
朱元璋到达战场后,与陈友谅在鄱阳湖决战36天,也奇迹般地战胜了陈友谅,陈友谅被乱箭射杀,死于非命。
事后,朱元璋还是免不了一阵后怕,直言不该有安丰之行,假如陈友谅直捣金陵,那我便是进无所成,退无所归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