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汉风云：更始荒政起内乱，樊崇拥立刘盆子

话说刘玄称尊三载，毫无建树，部下诸将，多半离心。再加赤眉称兵入关，守将闻风瓦解，因此关中大震。河东守将王匡、张卬，又为汉前将军邓禹所破，奔回长安，私下语诸将道：“河东已失，赤眉且至，我等不如先掠长安，径归南阳，事若不成，复入湖池为盗，免得在此同尽呢！”诸将均以为然，遂由张卬入白刘玄，劝刘玄为东归计。刘玄默然不应，面有愠色，张卬乃退出。是夕，由刘玄下令，派王匡、陈牧、成丹、赵萌等出屯新丰，李松移军揶城，守边拒寇。张卬心甚怏怏，复与将军申屠建等密谋，欲劫刘玄出关，仍行前计，申屠建等亦皆赞成。还有御史大夫隗嚣，就是前时自称上将军，应刘玄招抚，入关受职。至是，闻光武帝即位，也劝刘玄见机让位，归政河北。刘玄哪里肯从？隗嚣因此与张卬等通谋，指日劫刘玄，不料，为刘玄所闻知，竟诱申屠建入殿，伏甲出发，把申屠建杀死。一面遣人召隗嚣，隗嚣早已防着，称疾不入。刘玄遂使亲兵围住隗嚣府第，并捕张卬，隗嚣与门客突围夜出，奔还天水。张卬却号召部曲，返击刘玄宫。刘玄亲督卫士，且守且战，哪知张卬纵火烧门，烈焰飞腾，急得刘玄走投无路，慌忙开了后门，携领妻子车骑百余人奔往新丰，投依赵萌。赵萌见刘玄夫妇狼狈来奔（刘玄为赵萌女婿）当即迎纳。刘玄与谈及张卬叛乱，并疑王匡等亦有异志，意欲一并除去。赵萌乃替刘玄设计，诡传刘玄命，并召王匡、陈牧、成丹三人，入营议事。陈牧、成丹，闻召即至，突被赵萌兵杀出，砍死了事。只有王匡命未该绝，偏偏迟了一步，当有人通知风声，王匡急忙拔营入都，与张卬合兵拒刘玄。刘玄既庸弱无能，还要猜忌他人，安得不亡？刘玄遣赵萌收抚陈牧、成丹两营，往攻长安。张卬、王匡据城相持连日未下。刘玄再遣使至揶城召还李松，自与李松督兵援赵萌，猛扑长安城门。张卬、王匡出战败绩，分头窜去。刘玄乃得返入长安，故宫被毁，残缺不全，因徙居长信宫。

怎奈内讧未平，外寇又至，那赤眉渠帅樊崇等，竟从华阴长驱驰入，迫近长安。先是赤眉部众分道西进，连败刘玄诸将会集华阴。适有方望之弟方阳，欲为兄方望报仇，因此迎谒樊崇，乘间献议道：“更始荒乱，政令不行，故使将军得至此地，今将军拥众甚盛，西向帝都乃尚无一定名号，反使人呼为盗贼，如何可久？计不如求立宗室，仗义讨罪，那时名正言顺，自不致有人反抗了！”樊崇徐答道：“汝言亦自有理，我当照行。”原来樊崇部下有一齐巫尝托词景王附身，为樊崇所信任。齐巫借此惑众，或笑巫妄言不道，动辄致病。因此部众亦惮服齐巫，并及景王。樊崇得方阳计议，颇思求立景王后裔。齐巫亦乘机怂恿，乃决意探访景王后人。可巧军中掠得刘氏子二名，一名刘茂，一名刘盆子，二人原是一门弟兄，刘盆子最幼，为樊崇右校刘侠卿牧牛，呼为牛吏。刘侠卿查问刘盆子履历，确是景王嫡派，当下报知樊崇。樊崇尚嫌他出身卑微，不足服众，因再四觅景王支裔，共得七十余人，及与盆子兄弟，互叙世系，惟前西安侯刘孝是刘盆子兄弟，总算是直接景王。樊崇乃率众进至郑县，令在城北筑起坛场，设立景王神主，祷告一番，然后书札为符，共备三份，置诸箧中。两份系是空札，惟一份写着上将军三字。上将军的名义系是樊崇创说，以为古时天子将兵，尝称上将军，因将这三字作为代名。刘孝年长先就箧中摸取，启视札中，不得一字。刘茂继进也摸了一个空札。独刘盆子取得上将军符号，樊崇遂扶刘盆子南向，领众朝谒，再拜称臣。刘盆子年仅十五，披发跣足，敝衣垢面，蓦见诸将下拜，不禁大骇，惶急欲啼。比刘玄还要不如。樊崇忙劝慰道：“不必惊恐，好好藏符！”刘盆子因惧成愤，竟将符号啮破，掷弃坛下，仍然还依刘侠卿。刘侠卿为制绛衣赤帻，轩车大马，使得服御乘坐，刘盆子反视为不便，往往偷易旧衣出与牧儿闲游。刘侠卿乃将刘盆子锢居一室不准出入，就是樊崇等亦未尝问候，不过假名号召，愚弄人民。樊崇本欲自立为丞相，因不能书算，才将丞相职衔，让与徐宣，自为御史大夫，使逄安为左大司马，谢禄为右大司马，其他如杨音以下，尽为列卿，或称将军。于是向西再进，直抵高陵，张卬、王匡便往迎降，反导樊崇等入攻长安。刘玄闻赤眉到来，急遣将军李松领兵出御，自与赵萌闭城拒守。侍郎刘恭系是刘盆子长兄，前曾入关事刘玄，受封式侯，此次闻赤眉拥弟为帝，来攻都城，不得不诣狱待罪。刘玄无暇究治，但望李松杀退赤眉，尚可求全。哪知李松败报传入都中，不但李松军败死多人，连李松都被活擒了去。刘玄心慌意乱，忙召赵萌入议战守，偏是待久不至，再四催促，反报称不知去向，累得刘玄仓皇失措，顿足呼天。忽又有一吏入报道：“陛下快走！赤眉已入都城了！”刘玄颤声道：“何人敢放赤眉入城？”吏答说道：“就是李松之弟李泛。”刘玄不及再问，抢步出宫，上马独行。奔至厨城门，门已大开，加鞭急驰，蓦听后面有妇女声，连呼陛下，且云陛下何不谢城？于是速忙下马，向城门拜了两拜，这是何礼？令人不解。再上马出城，落荒遁去。

樊崇等既得李松，使人走语城门校尉李泛，叫他速开城门，方活乃兄。李泛为救兄起见，当然开门纳入，赵萌等统皆投降。刘恭尚留狱中，及闻刘玄出走，乃脱械出狱，追寻刘玄至渭滨，才得相见。右辅都尉严本托词从刘玄，阴怀叵测欲将刘玄献与赤眉。为邀功计，因此劫刘玄至高陵，领兵监守。樊崇等虽入长安，不得俘虏刘玄，遂颁令远近，说是圣公来降，封为长沙王，若过二十日，虽降勿受。刘玄已穷蹙得很，得此命令，只好遣刘恭往递降书。当由樊崇等，准令投降，使谢禄召刘玄进见。刘玄随谢禄还都，肉袒登殿，殿上坐着十五岁的小牛吏，倒也没甚凶威，只见两旁站着许多武夫，统是粗眉圆眼似黑煞神一般，吓得刘玄不敢抬头，没奈何屈膝殿庭，奉上玺绶。刘盆子不发一言，旁有丞相徐宣代为传命，总算说了免礼二字，刘玄始敢起立。张卬、王匡等人，怒目视刘玄，手中按着佩剑，各欲拔刀相向。还是谢禄心怀不忍，急引刘玄退坐庭下。张卬等尚未肯干休，又经谢禄代为说情，刘恭极力吁请，仍然无效。张卬与王匡同时对刘盆子说，必欲杀刘玄报怨。刘盆子有何主见？只是闭口无言，张卬不待应允，便挥刘玄出去。刘玄含泪趋出，刘恭追呼道：“臣已力竭，愿得先死！”说罢，即拔出佩剑，意图自刎。亏得樊崇眼快，慌忙下殿阻刘恭。刘恭请樊崇赦免刘玄，方可不死。樊崇乃还告刘盆子，请赦刘玄为畏威侯。刘盆子自然许可，就是张卬等亦惮樊崇势力，未便遽抗，刘玄始得暂保头颅，就借谢禄居宅，作为寄庐。刘恭又进告樊崇谓应实践前言，封刘玄为王，借示大信。樊崇也以为然，方封刘玄为长沙王。光武帝闻刘玄破败，犹怀前谊，有诏封刘玄为淮阳王，所以史家相传，但把淮阳王三字，作为刘玄的头衔。至若赤眉授刘玄的封爵，却搁过不提。只是刘玄既依着谢禄，更兼刘恭随时保护，幸得苟且偷生。无如赤眉暴虐，苛待吏民，京畿三辅，即京兆，左冯翊，右扶风。不堪受苦，还觉得刘玄为主，较为宽平，因拟纠众入都，将刘玄救出虎口，仍把他拥戴起来，好与赤眉为难。可巧光武帝所遣的邓禹扫平河东，渡河西进，沿途严申军律，不犯秋毫。关中人民才将救取刘玄的计策，暂从搁置，专待邓禹到来。外如关西一带的百姓，已是扶老携幼，往迎邓禹军，邓禹辄停车慰勉，俯从民望，百姓无不感悦，真个欢声载道，喜气盈衢。邓禹部下急请入关，偏邓禹老成持重不欲速进，独面谕诸将道：“我兵虽多不耐久战，且前无寇粮，后乏馈运，一或深入，反多危险！赤眉新拔长安粮足气盛，未可猝图，必须待他群居致变，方得下手，现不若往略北道，就食养兵，俟衅乃动一鼓可下，何必劳敝将士，与这盗贼拚命呢？”部将才不复多言。邓禹即北征栒邑，所过郡县，陆续归附。惟长安人民，眼巴巴的望着王师，不意邓禹军迂回北去，愈望愈远，好多时没有影响，又欲试行前计，盗取刘玄。张卬等恨刘玄切骨，一得消息，正好借这名目，把刘玄杀死，当下与樊崇等说明利害。樊崇亦觉得留刘玄贻患，乃召谢禄入商，嘱使杀刘玄。谢禄尚不忍许诺，张卬勃然道：“诸营长多欲篡取圣公，一旦失去，合兵来攻，公岂尚能自存么？”说得谢禄也为所动，退至宅中，伪言至郊外阅马，邀刘玄同行。刘玄只得从去，及出诣郊外，由谢禄指示兵士，将刘玄挤落马下，用绳缢死。是夕，为刘恭所闻，方把尸骸收殓，草草藁葬，两年有余的过渡皇帝，弄到这般结局，也觉可怜。莫非自取。后来邓禹入长安，接奉光武帝诏谕，为刘玄徙葬霸陵。刘玄有三子刘求、刘歆、刘鲤，奉母往洛阳，俱得封爵。刘求受封为襄邑侯，承继刘玄遗祀；刘歆为谷孰侯；刘鲤为寿光侯；这都是光武帝的例外隆恩。

（本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