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朝建立的同时,南朝却处于日暮途穷之中,自梁末侯景之乱后,始终没有恢复元气。
陈朝因循守旧,各种矛盾趋于激化,终于成了杨坚的俎上食。
陈霸先建立陈朝后,梁朝的残余势力及在梁末大乱中趁机拥兵自重、割据一方的地方豪强,不断起来反抗。
陈霸先几乎没有一刻安宁。
两年后,他死去时,陈的局势还没有完全稳定下来。
陈文帝继位后,陈的号令仍不出建康四里之处。
但文帝还是一个比较有作为的皇帝。他在军事上平定了盘踞湘、郢的王琳,解除了陈的一个大隐患。
王琳本是梁元帝任命的湘州刺史,江陵陷落后,他成为长江中游一带萧梁残余势力的盟主,并与北齐相勾结。
他立梁元帝年仅七岁的孙子萧庄为帝,准备与北齐一同东下进攻建康。
玉琳败后,陈收复了江、郢二州,消除了后方隐患。
陈文帝在经济上也较为注意发展农业生产,还实行过土断,他统治时间不过七年,但在陈朝历史上,还算是一个粗安的年代。
公元569年,陈文帝死,宣帝即位。此时北齐已经走向衰落。陈宣帝很想趁此机会北伐。
太建五年(573),他发兵十万北伐。一路乘胜前进,攻下了“襟带淮汝,控引河洛”的军事要地寿阳,又活捉了逃到北齐去的王琳。
但宜帝只想划淮自守,苟安江南,故不愿乘胜进攻。
后来,北周准备灭齐,约陈出兵协助,平分天下,陈宣帝立即赞同。
公元577年,北周乘陈牵制北齐时,自己出兵灭了齐。
陈宣帝很气愤,于是派大将吴明彻再次北伐,想夺取徐、兖。
公元578年二月,吴明彻包围了彭城,环列舟舰于城下,日夜进攻,北周王轨引轻兵南据清水(泗水别名,位于山东省东部)入淮之口,用铁锁连接数百个车轮,沉于清水之中,切断了陈军的后路。
援救彭城的北周各路大军都到了彭城。陈军攻城无望,水路又被断绝。
吴明彻采取了决堰方法,想趁水涨顺水南下。谁知到清口时,水势渐渐小了,舟舰被车轮挡住,无法通过。
王轨引兵把吴明彻包围起来,陈兵大败,吴明彻被俘,陈军将士三万,连同器械辎重都被周军俘获,只逃回了数千骑兵。
第二年冬,周军乘胜反攻,尽占江北、淮南之地,自是江北之地尽没于周。
陈军这次惨败,给了南朝一个很大打击。胡三省也称:“彭城丧师,陈人通国上下摇心。”
宣帝时,陈政治上是昏暗的。其时“爟烽未息,役赋兼劳”,百姓很苦,所谓“贫居陋巷,彘食牛马”。
史书对宣帝的评价是“德不逮文(文帝),智不及武(武帝)”(《南史•陈本纪下》)。
但宣帝总算还有一点进取之心,到他儿子陈叔宝继位时,陈朝政治就彻底腐败了。
陈后主叔宝统治时,赋役苛重。
官吏的职责就是“刻削百姓为事”,弄得人民“资产俱竭”,无以自保,而且还要“身充昔役,至死不归”(《文馆词林》卷六六四引隋文帝《安边诏》)。
人民的生活如此痛苦,陈后主却日益昏淫。他在光昭殿前筑起临春、结绮、望仙三个楼阁,各高数十丈,连延数十间,饰以金玉、珠翠,内设室床、宝帐,史称其中“服玩瑰丽,近古所未用,每微风暂至,香闻数里,其下积石为山,引水为池,杂植奇花异卉”(《资治通鉴》卷一七六)。
陈后主宠爱贵妃张丽华及孔贵嫔等人,令她们住在三阁之中。
宰辅江总与都官尚书孔范、散骑常侍王■及文士十余人,与陈后主游宴于后庭,称为“狎客”。
他们之间互为唱和,选出其中一些最为艳丽的诗词,令宫女歌唱。陈政治昏暗已到了极点,“宦官近习,内外连结,援引宗戚,纵横不法,卖官鬻狱,货赂公行;赏罚之命,不出于外”(《资治通鉴》卷一七六)。
官吏励行搜括,每岁剥削所入,超过以往数十倍以上。
与此同时,北方的隋朝正处于蓬蓬勃勃的上升时期。
隋文帝杨坚即位后,在政治、经济、军事上都有革新之举,隋灭陈,已是势之必然了。
隋文帝有灭陈之意。隋开皇七年(587),问高颎取陈之策,高颎出了一条计谋:“江北地寒,田收差晚;江南水田早熟。量彼收获之际,微征士马,声言掩袭,彼必屯兵守御,是得废其农时。彼既聚兵,我便解甲。再三若此,彼以为常;后更集兵,彼必不信。犹豫之顷,我乃济师;登陆而战,兵气益倍。又,江南土薄,舍多茅竹,所有储积皆非地窖。若密遣行人因风纵火,待彼修立,复更烧之,不出数年,自可财力俱尽。”(《资治通鉴》卷一七六)
隋文帝认为他的话很对,就按此行事。果然,陈朝中计,更加困窘。隋文帝命大作战船,准备进攻陈。杨素在永安(今四川巴东)造的战船,称为“五牙”。船上起楼五层,高百余尺,左右前后设置六个拍竿(用以拍敌船),拍竿高五十尺。战船可容纳八百人。
隋磨刀霍霍,陈还是一派歌舞升平。陈后主除一味昏淫奢侈外,此时又迷信起佛来。
他整天疑神疑鬼,忽而自卖佛寺为奴,忽而又在建康造大皇寺,起七级浮图,耗费大量人力物力。一个叫章华的看到陈朝危在旦夕,上书劝陈后主说,“今疆场日蹙,隋军压境,陛下如不改弦易张,臣见麋鹿复游于姑苏矣!”(《资治通鉴》卷一七六)
陈后主见奏,不但不思改过,反把章华杀了。
隋开皇八年(588)三月,文帝下诏伐陈,诏曰:“陈叔宝据手掌之地,恣溪壑之欲,劫夺闾阎,资产俱竭。驱逼内外,劳役弗己。穷奢极侈,仰昼作夜。斩直言之客,灭无罪之家。欺天造罪,祭鬼求恩。盛粉黛而执干戈,曳罗绮而呼警跸。自古昏乱,罕或能比。君子潜逃,小人得志。天灾地孽,物怪人妖。衣冠钳口,道路以目。重以背德违言,摇荡疆场,昼伏夜游,鼠窃狗盗。天之所覆,无非朕臣。每关听览,有怀伤侧。可出师授律,应机诛殄。在斯一举,永清吴越。”(同上)并命将诏书写三十万纸,晓谕江南各地。这是史无前例地对敌的大规模宣传攻势。
同年十月,隋大举伐陈,命晋王广、秦王俊、清河公杨素,皆为行军元帅。广出腐败,俊出襄阳,素出永安,荆州刺史刘仁恩出江凌,蕲州刺史王世积出蕲春,庐州总管韩擒虎出庐江,吴州总管贺若弼出广陵,青州总管弘农燕荣出东海,凡总管九十、兵五十一万八千,皆受晋王节度,东接沧海,西距巴蜀,旌旗舟楫横旦数千里。
杨素引舟师,下三峡,乘夜掩袭陈在狼尾滩(在今湖北宜都)的守军,悉俘其众,“劳而遣之,秋毫不犯”。素率水师,顺流东下。陈江滨镇戍相继奏闻,陈后主不以为意,仍旧是奏伎、纵酒、赋诗不辍,不采取相应的措施。
开皇九年(589)正月朔,陈后主朝会群臣之后,一直昏睡到黄昏。就在这一天,贺若弼自广陵引兵渡江,陈军居然没有觉察。
韩擒虎自横江夜渡抵采石,采石守军都醉了,遂拿下采石。初六日,贺若弼攻拔京口。史称“弼军令严肃,秋毫不犯。有军人于民间酤酒者,弼立斩之。所俘获六千余人,弼皆释之,给粮劳遣,付以敕书,令分道宣谕。于是,所至风靡”。
风纪的严整,对宣传的重视及善通俘虏,都应视作隋军取得胜利的重要条件。初七日,韩擒虎进攻姑孰,半日拔之。江南父老素闻擒虎威信,来谒军门者昼夜不绝。于是贺若弼自京口,韩擒虎自姑孰,并向建康进军。二十日,隋军入建康。陈降将引韩擒虎军直入朱雀门。陈后主投井避兵。隋军窥井,呼之不应。欲下石,乃闻叫声,以绳引之而出。
此后,原属陈的一些地方还不断战斗,到二月间全部平定。隋得陈州三十,郡一百,县四万。
南北久经分裂之局,至此复归于一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