淞沪会战——日军档案里地狱般的上海战场

1937年8月23日，日军沪派遣军第3师团、第11师团成功登陆指定地点。在日后的作战中，日军的损失及中国军队英勇顽强的奋战精神远远超越他们的想象。原日军第11师团军官三好捷三写的《上海敌前上陆》一书开篇第一句就这样写道：“中国军队强大！这是日中战争中地狱一样的战场。”

那么，日军自己的原始档案、部队史和高级将官日记是怎么记载这一段历史的？

遭到日军海陆空三面打击的国军“德械师”

从吴淞、川沙镇登陆的日军，虽然占领了部分阵地，但是在罗店镇阵地，日军第11师团强攻4天4夜，依然没有击退国军第18军。第3师团方向，第6联队侧翼因受到驻守吴淞镇炮台的中国军队炮兵、重机枪的射击，无法继续进攻。为此，沪派遣军司令官松井石根与海军进行联络，要求海军派出军舰协助陆军作战。

8月27日早晨，日军出动数十架轰炸机、攻击机对罗店镇进行轰炸。同时，两艘驱逐舰驶入附近，以射程18公里的127毫米主炮对第18军阵地进行炮击。第11师团趁机准备第二天进攻所需要弹药、器材、物资。第二天早上7时30分，日本海军十多架轰炸机对罗店镇实施地毯式轰炸。8时20分航空兵轰炸结束后，日本海军驱逐舰的127毫米主炮和第11师团山炮兵第11联队的九四式75毫米山炮一起向第18军第67师阵地进行猛烈炮击。与此同时，日军第43联队、第44联队也向罗店镇发起总攻。

国军第67师虽是“调整师”（日后被人们称为“德械师”），但整个师只有步枪、轻重机枪和迫击炮。冲锋枪、机关炮、战车防御炮、山野炮均没有装备。遭到日军海、陆、空三面立体火力打击的第67师伤亡巨大。在日军2个步兵联队的猛攻之下，罗店镇于12时丢失。占领罗店镇的日军一面继续进攻，一面派兵固守阵地。

丢失阵地的中国军队并没有因此放弃，而是组织兵力进行反击。面对中国军队的反攻，第11师团伤亡颇多，为了稳住军心，日军第44联队长和知鹰二大佐不得不来到前线指挥战斗。

松井石根在8月30日的日记中写道：“28日攻打罗店镇的战斗异常艰苦。和知联队长亲自举着军刀冲上去砍杀了数名敌军。好不容易才阻击了敌军，保住了该镇的东南地区。”

直到晚上，罗店镇内的巷战依然持续。为了彻底占领罗店，日军以山炮兵向中国军队后方进行火力压制，死伤惨重的中国军队只好从罗店镇撤出。

日军第11师团攻下罗店的时候，日军第3师团第68联队（欠第2大队）准备在海军支援下强攻吴淞镇、吴淞炮台。为了策应第3师团作战，松井石根命令第11师团第43联队从罗店镇发出进攻吴淞镇，协助第68联队登陆作战。

一切准备就绪后，日本海军第3舰队第八战队、第三水雷战队7、8艘轻巡洋舰、驱逐舰于31日早晨对吴淞镇、吴淞炮台进行猛烈的炮击。吴淞镇守军第61师官兵尚未见到日军，就有四分之一的官兵被日军炮火所杀伤。成功登陆的日军在海军舰炮、师团75毫米、105毫米炮支援下攻占了吴淞炮台、吴淞镇。

图：日军第68联队进攻吴淞镇、炮台作战示意图

9月1日，日军第68联队一边扫荡吴淞镇内，一边继续扩大战果。国军方面以另一支精锐“调整师”第6师反攻吴淞镇、吴淞炮台。第6师虽为中央军的精锐部队，但它和第67师、第14师一样仅有轻武器，没有重武器。为了弥补火力上的差距，第6师出发时配属了教导总队炮兵营第2连的4门山炮。虽得到了山炮4门，但与日军比起来仍差距巨大。

进攻吴淞镇、吴淞炮台的第68联队只有2个大队2000余人，但自身就有4门75毫米山炮、4门37毫米速射炮、4门70毫米步兵炮。并配属野战炮兵第3联队第1、2、10、11中队（8门75毫米野战炮、8门105毫米榴弹炮），同时还有海军航空兵、军舰舰炮的支援。兵力不如第6师多，但火力上是第6师的几十倍以上。面对日军强大的火力，第6师官兵拼死反击日本侵略军，日军第68联队很快就陷入苦战。

日方档案《步兵第六十八联队第一大队吴淞镇、吴淞炮台和宝山城战斗详报》写道：“第4中队在敌的猛烈火力下，攻击无进展，大队长大声叱咤，仍很迟缓。大队本部至靠近第2中队的东部谢家滨，在孙家庄南方村落附近的敌自动武器逞猛威，我处于猛烈火力下，立即以机枪主力、大队炮及速射炮压制之，敌有掩盖，伪装巧妙，捕捉困难，越来越猖獗，预备队的前进也很困难，大队本部几乎陷于孤立...”

图：炮击中国守军的日本轻巡洋舰

负责协助第68联队作战的第43联队（欠1个大队）进过一番激战攻下了狮子林炮台，但在随后的战斗中遭到中国军队的重创，两个大队长一死一伤，携带的炮弹也消耗殆尽，如果不及时得到补充，第43联队将无法继续进攻。另一边的第68联队在强大炮火支援下，才彻底占领了吴淞镇，并向宝山进军。

连日激战，第68联队伤亡巨大，根本无力进攻宝山。第3师团长藤田进要求部队对宝山县内中国守军进行劝降。对于这种消极的做法，松井石根十分气愤。

在9月3日和5日的日记中，松井石根写道：“今天第三师团还是向我汇报了明天继续散发劝降传单的打算，我觉得这是有损于我派遣军威信的做法，便予以否定......总之今天（5日）的战况，由于第三师团的消极态度，拖延了天谷支队的进攻行动。”

经过一番苦战，日军于9月6日占领了宝山县城，但第3师团、第11师团都损失不少兵力，加上第3师团士气低落。日本参谋本部急忙从华北抽调后备步兵10个大队、炮兵4个中队、独立野战炮兵联队1个前往上海。台湾的日军守备队也以2个联队、2个炮兵中队组建一个支队由守备队长重藤千秋少将指挥加入沪派遣军序列。

虽然得到16个步兵大队的兵力，日军在上海的作战仍然没有突破性的进展。不仅如此，各个联队、大队伤亡急剧增加。以第44联队为例，截止10月10日该联队战死543人、战伤1186人、总计死伤1729人。算上补充进来的士兵，第44联队只剩2058人。

由于一线各联队损失巨大，靠着仅有的战力根本无法击溃中国军队。为此，松井石根要求国内至少再派遣3个师团以及一批炮兵、战车部队，才能保证击溃中国军队并占领上海、攻下南京城。

9月10日，日本参谋本部下达了第9师团、第13师团、第101师团的动员令，9月22日—10月1日，这3个师团陆续在上海登陆完毕。为了加强沪派遣军的进攻能力，参谋本部还从日本国内、华北方面军抽调了1个150毫米榴弹炮旅团、2个150毫米加农炮大队、1个240毫米重型榴弹炮大队加强给沪派·遣军。除了陆军外，日本海军也增派了大批航空兵协助陆军作战。

上海的中国军队全部的直属炮兵团只有48门75毫米山炮、36门77毫米野战炮、8门德造150毫米榴弹炮、8门辽十四150毫米榴弹炮。与日军对比，中国军队直属炮兵团重炮只有可怜的16门，其余都是75毫米、77毫米中型火炮，而且数量也远远不如日军多，更重要的是炮弹方面日军是中国军队的十几倍。

面对巨大的火力差距，数十万年轻的中国守军官兵在防御阵地上死战不退，使得装备占压倒性优势的日军进攻没有任何进展，各个部队伤亡不断攀升。

日本参谋本部作战课参谋井本熊男的《日中事变作战日志》写道：“在上海的阵地攻击期间，这两个师团的步兵，一开始出征的士兵几乎全部伤亡，大都是由补充人员补充的。这是日露战争（日俄战争）以来没有经历过的巨大损失。笔者的同届生，作为中队长参战的八人全部在这场战斗中阵亡。”

除了巨大的人员伤亡外，日军也消耗了大量的炮弹、物资。第3师团和第101师团换防后，一共消耗了一场会战份的弹药量（一场会战需要15个基数炮弹，一门75毫米野战炮一个会战份为15个基数炮弹，1个基数为100枚炮弹）。

由于弹药消耗过大，松井石根下令各个部队严格管控火炮使用炮弹数量，规定每门火炮每天的弹药量为0.2个基数，并要求国内应该在为沪派·遣军增加一场会战份的弹药量。

松井石根之所以要求炮兵每天只能消耗0.2个基数的炮弹，是因为他打算改变战术，集中优势兵力、火力总攻中国军队防线南部，打算将中国军队防线从中间劈成两半。为此，日军需要整整5个基数的炮弹，进行这场总攻战，以此击溃中国军队进而占领上海。

日军筹备总攻所需要的炮弹、物资的时候，中国军队方面也在集中兵力对日军发起反攻，打算扭转这场会战的战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