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花钱有多重要？孟尝君砸钱养门客，声名鹊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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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讲我们进入周赧王十五年（前300年），《资治通鉴》简要记录了4桩大事，我们先看第一件事：秦国泾阳君到齐国当人质。

这位泾阳君，是宣太后的亲生儿子，昭襄王的同母兄弟。

这个时间里，昭襄王刚刚成年不久，还没有嫡亲骨肉可以送出去当人质，眼下最亲的人就只有一母同胞的两个弟弟：高陵君公子和泾阳君公子市(fú)。

这两个弟弟很可能刚刚迈入成年，虽然在秦国寸功未立，但已经进入了核心政治集团，享受封君待遇，也试着承担一些政治任务了。到齐国当人质，这就是泾阳君政治生涯里的第一件使命，第一桩大事。

他并不会真的住在齐国，很可能只是以人质的名义到齐国推进两件事情：一是秦齐建交，共同伐楚；二是结识孟尝君田文，为今后礼聘孟尝君埋下伏笔。所以泾阳君这次当人质当得很轻松，在齐国打个转，马上就会回国。

问题马上来了：这么重要的外交事务，为什么交给年纪轻轻，血缘又特别亲近的泾阳君呢？更加严峻的问题是：秦国权力核心的人物，彼此几乎都是至亲骨肉。人物关系我们再来梳理一下：

宣太后有两个弟弟，异父同母的弟弟名叫魏冉，受封穰侯，同父同母的弟弟名叫芈戎，受封华阳君；宣太后有三个亲生儿子，老大秦昭襄王，老二高陵君公子悝，老三泾阳君公子市。今后的几十年间，就是这几个人一道把持着秦国政治。

看上去秦国在开历史的倒车，因为秦国的传统是重用客卿。

所谓客卿，都是在本国毫无根基的外国人，像商鞅、张仪、甘茂那些人。外国人既好用，又好扔，还特别安全，不用担心他们威胁王权。

从安全性的角度来看，血缘关系越近，危险性就越高。所以最危险的就是亲兄弟，让谁掌权都不能让亲兄弟掌权。舅舅倒还好些，毕竟不是一个姓，但舅舅也有舅舅的风险，因为舅舅如果权力太大，就很容易扶植娘家亲戚，历史上各种外戚专权就是这么来的。

所以这种局面，将来一定会有逆转，只不过当下非常局面必须用上非常手段。等自家小集团把权力真正抓牢之后，再来重用客卿，修复传统。

要让自己人当权，并不是简单把权力给他就可以的，重要的是要给他立功的机会。

这一年里，派给华阳君的重任是带兵伐楚，派给泾阳君的重任是到齐国当人质。

伐楚在情在理，但为什么要结交齐国呢？

最有可能的原因是：齐国这两年因为孟尝君的运作，已经占尽了外交优势，新一轮的合纵阵营基本成型，让秦国不敢小看。

《资治通鉴》没有交代的是，齐宣王在上一年已经过世了，齐湣王继位。继位的规矩是逾年改元，那么当下这一年在齐国就是齐湣王元年，而上一年里匡章和楚将唐昧夹河对峙，催促匡章赶紧发起进攻的那位齐王很可能就是刚刚登上权力舞台，但还没有改元的齐湣王。

齐国的政权交接貌似相当顺滑，这在相当程度上可能要归功于当时的齐国总理孟尝君田文。

这些年来，孟尝君声誉鹊起，名满天下。这当然绝不是“桃李不言，下自成蹊”的结果，而是因为孟尝君特别会搞包装，很舍得砸钱养门客，而门客不仅仅要替主君排忧解难，更有义务为主君扬名。

从扬名的角度来看，门客集团就是一个组织纪律相当松散的包装团队，每个人各尽所能把主君包装成一个熠熠生辉的国际明星。

在当时的世界里，名声是一种很容易变现的硬通货，所以我们才会看到即便是孟子那样一位不食人间烟火的学者，只要名声打响了，高官厚禄总会主动追着他跑。高度理想主义的孟子尚且如此，何况是一心追求高官厚禄，特别具有实战精神的孟尝君呢。

门客之于主君，相当于弟子之于老师。借用传播学大师马歇尔·麦克卢汉的名言：“媒介即讯息。”先秦学术的传播媒介就是学生群体，所以，学生给不给力，学生的传播特点，决定性地影响着老师的学术地位。那么同理，门客给不给力，门客的传播特点，决定性地影响着主君的政治地位。

弟子给老师扬名，通常来说，要么是自发的，真心爱戴并崇拜老师；要么是借着抬高老师的地位来给自己争取地位，所以有动机而无义务。而门客给主君扬名，心态上属于吃人嘴短，拿钱做事，是自己应尽的义务——当然，主君名气响了，自己也能跟着鸡犬升天。

他们手段上很喜欢制造戏剧性效果，唯恐别人印象不深——前边讲过公孙弘替孟尝君出使秦国，近距离观察秦昭襄王，当时公孙弘就用了相当激烈的言辞给孟尝君长了脸，激发了秦昭襄王对孟尝君的仰慕之情。

门客越给力，主君对国家的依附性就越低。

在我们的常规理解里，人总是和国家高度绑定的。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就拿孟尝君来说吧，一旦齐湣王不喜欢他，剥夺了他的权力和财富，他是没有任何办法的。但战国时代的能人总会想方设法让自己超越于国家之上。

这样一来，就算祖国容不下自己，自己轻而易举就能投奔外国；就算这个国家容不下自己，自己轻而易举就能在另一个国家赢得高官厚禄。这种局面，是今天这个由一个个民族国家构成的国际社会难以想象的。

特别需要我们留意的是，孟尝君的利益是和门客高度绑定的，却并不和齐国绑定。也就是说，只要门客给力，孟尝君就能超越齐国而存在，国际名声才是自己的安身立命之本。

在当时的世界里，以孟尝君的地位和处境，要想国际扬名，最明智的办法莫过于发动合纵，联合山东六国一起抗秦。那么相应地，他真正的敌人其实并不是秦国，而是山东六国当中同样具备合纵号召力的名人，比如韩国的公叔。

道理不难理解，这就像今天的打工人，无论被老板怎么克扣，但对手永远都是同僚和同岗位的竞争者，而不是老板。

这就不难理解，虽然孟尝君接掌了合纵大旗，但秦国非但没有把他当成眼中钉、肉中刺，反而很愿意和他建立关系，甚至请他来秦国就任总理。根据《史记》的记载，秦国之所以派出泾阳君到齐国当人质，主要目的就是要使泾阳君面见孟尝君，亲自搭上线。

按说孟尝君身为合纵联盟的操盘手，和秦国应当势不两立，但显然并不是。

孟尝君并没有原则性的政治立场。这也不难理解，毕竟从他一降生起，连亲爹都不待见他，看都不看就想把他弄死。他是凭着过人的天赋、努力和隐忍才一路摸爬滚打上来的，对家族和国家自然容易看淡。所以就在不远的将来，孟尝君真的被秦昭襄王礼聘过去，短暂出任秦国总理，这也就见得出所谓合纵联盟到底多不靠谱了。

秦国这边，这两年的重点用兵对象是楚国，所以把齐国安抚好实在很有必要。

站在秦国的角度，其实早就该跟齐国建交。

当年张仪大搞连横，不断建功立业，自己很风光，战术上很成功，却搞错了战略方向：把周边诸侯都连横了，总不好翻脸再打人家，而秦国的战争发动机又不能停，这就搞得秦国很不舒服。还要再等几十年，等范睢当上秦国总理，开始“远交近攻”的战略部署，积极跟远方国家建交，秦国的外交事业才算走上了正确的轨道。

泾阳君这次到齐国当人质，只是秦国外交上的一个临时举措，并没有真正意识到跟齐国建交的重要性。

上期回顾：为什么搞地盘和搞外交经常冲突？大国输得起，小国赢不起！

这次秦齐建交，成果到底如何，楚国又会怎么应对呢?我们下一期再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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