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时期双目失明的未婚女子,一般被称为“盲妹”。回到那个时代的话,女性是备受歧视的,如果一出生就双目失明,绝大多数都会被父母抛弃或者扼死。少数留下来继续养活,如不是家庭条件很好,养不了几年父母就会被迫放弃,送给一些无子女的家庭抚养,或者直接卖给别人。
当时有一些人,意识到能从这些盲妹身上捞钱,于是开始收养这些女孩,也就是所谓的“养母”。养母从小就会教这些女孩唱曲、弹琴、拉二胡,也会教锤骨、松背,这样长大之后才能赚钱。
清末民初的时候,有些地方的达官贵人,为了寻求刺激,喜欢让盲妹弹琴唱曲、锤骨按摩,趁机玩弄。见到有利可图,养母自然十分卖力培养,天生目盲的女孩不够,她们甚至会买来健康的女孩,弄瞎她们的双眼,然后再培养。
所谓培养,主要就是教会盲妹唱一些当时流行的小调,比如“贵妃醉酒”、“送情郎”、“十杯酒”,再还有粤曲“小青吊影”、“五郎救弟”、“琵琶抱恨”,南音“夜吊秋喜”、“叹五更”、“山伯访友”之类的。盲妹学唱曲,自然比正常人要困难一些,但实际上也不需要唱得很好,因为那些富商豪绅听盲妹唱曲,本身就是存心不良,别有用心的。
所以,盲妹如果长相较好,自然能给养母带来很好的收益,平日里待遇也会好一些。有些时候,为了讨好那些富家子弟,养母还会专门给盲妹买最流行的衣服,戴上墨镜,头插鲜花,喷上香水。这样,更能让那些达官贵人喜欢。
欧三妹的回忆中,养母十分狠毒。
欧三妹说,自己的养母动不动就要打人,她手下的盲妹必须拼命赚钱才行。白天,她们需要在家里给养母锤骨,学手势、学动作,晚上就出去到旅馆和小艇上做生意。有时候客人仅仅是锤骨,一次最少要忙活半个小时,有时候一个小时客人都不说给钱。有些客人根本不是为了锤骨,他们就是为了揩油,为了占点小便宜。盲妹这时候也无可奈何,因为一旦和客人闹僵了,不仅这次拿不到钱,以后也没有旅馆和小艇找自己了。
要去旅馆找客人,必须通过旅馆的伙计,盲女忙活大半夜赚的钱本来就少,还要分两三成给伙计才行。所以,太“正经”的盲女赚不到什么钱,伙计也就不会再让她进入旅馆了。
到河边的小艇上找生意更惨,不管刮风下雨,养母都要求盲妹必须去。那狭窄的小桥板,正常人走都要小心翼翼,更何况盲女呢?遇到脚底湿滑,一不小心就可能掉进河里,要是没人发现就被淹死了。据欧三妹所知,她身边的有不少盲女都掉进过河里。
小艇上的艇婆会帮着拉生意,但是每晚收入的四成都要给她。艇婆为了多赚钱,就会逼着盲妹接客,有些客人就是来锤骨的,也要想办法勾引客人。如果收入多了,艇婆非常好说话。但如果收入少了,她们的凶恶嘴脸会暴露出来,破口大骂。
说到底还是要赚钱,不然回到养母那里之后,肯定会一顿毒打,当晚罚跪到天亮,而且第二天没有饭吃。
其实,不仅是养母、旅馆伙计和艇婆欺负盲妹,其他人也一样。
欧三妹回忆,以前她们走在街上,经常被人嘲笑。因为看不见嘛,有些地痞流氓或者调皮的孩子,就用烂泥、石头扔盲妹。她们经常会浑身都是污水,受伤的情况也很常见。
路边的行人看到了,也不会制止,反而在旁边嘲笑。他们都觉得盲妹低贱,不值得同情。其实这些还好,最怕的是晚上。因为盲妹要晚上出去赚钱嘛,有时候深夜一两点钟才能回家,路上就危险了。有些醉鬼、地痞流氓、输了钱的赌徒、保甲长等等,就会趁着夜深人静,半路拦截盲妹,污辱和抢劫。
盲妹本来就什么也看不见,有什么能力反抗呢?真要是不听话,就会遇到这些人的拳打脚踢。欧三妹回忆说,她曾经试着反抗了两次,那些人不仅动手打人,还把欧三妹拉到警察局关了一晚上,第二天上午才放走。
出卖身体好不容易赚一点钱,还经常会被人抢走,是多么的凄惨!这还不算,回到家之后,养母才不管你遇到了什么事情,没有钱就是又打又骂。有一次欧三妹申辩了两句,养母大怒,用烧红的火钳烫她的大腿,其痛苦真是难以形容。
盲妹看不见东西,所以根本无法保护自己。有些人稍微赚了些钱,买了件好看的衣服,经常被人偷走。看不见,所以也不知道是谁,就算知道了,也无可奈何。有一次欧三妹和其他盲妹一起,去找一个坏人评理,结果对方一个尿桶扔过来,弄得盲妹们满身污秽……
更糟糕的是,盲妹一旦生了病,或者年纪大了,养母就会抛弃她们。盲妹基本上没有自己生存的能力,养母如果不给饭吃,就只能活活饿死。欧三妹说,有两个姐妹因为年纪大了,又得了病,就被养母赶了出去,不让回来。她们弄不到吃的嘛,就这么饿死街头了。
盲妹黄彩群的遭遇,也非常凄惨。
黄彩群和养母一起住在小艇上,养母害怕她逃跑,就经常用藤鞭打她的脚底,用烧红的火钳烧脚底,就是要把黄彩群的脚弄伤,让她不能走路。这样的日子太难熬了,黄彩群好几次都想自我了断。
第一次她选择了跳水,但是被旁边小艇的人救了上来,养母就把她用绳子绑住,扔到水里泡着,一会儿拉上来一会儿浸下去,逼问还敢不敢跳水;第二次黄彩群趁着养母不注意,弄了一大碗肥皂水喝,但是没有死,只是腹泻,这一次更是遭到毒打;第三次黄彩群又喝刨花(一种粘稠的液体,旧时女性用来梳头),但是刚喝下去就吐了,还是死不了。
死不了,就只能受折磨。黄彩群记得,她要每天把小艇的船板擦干净才行。但是养母有一条小狗,经常跑到岸上玩,踩了一脚泥又回到船上。养母一看船板脏了,把黄彩群拉过来就打。一个盲妹,怎么能知道船板有没有擦干净?怎么能知道又被狗弄脏了?
黄彩群是16岁开始出去赚钱的,因为太瘦弱没有客人,养母就逼着她多吃饭,规定每一顿都要吃两碗才行。黄彩群不想吃,偷偷地倒进河里,被发现后一顿鞭打,皮肉和衣服都黏在了一起。
和其他盲妹相比,黄彩群略微幸运的是,她在17岁时,被养母卖给了另一个艇上的男子为妻。虽说这个男子也是好吃懒做,但总比跟着养母要好一些。第二年,黄彩群就生了一个男孩,虽说生活依然困难,但心里还是有了些希望。
不过,旁边小艇的一个男人,总想着引诱黄彩群去接客,自己从中得利。黄彩群不愿意,他就有了坏心思。有一次孩子生病了,那男人就说是生了疳积,拿来了一包所谓的“疳积散”。黄彩群一时心急,直接就给孩子吃了,第二天孩子就被毒死了。
之后,那个坏人还逼着黄彩群去接客,自己的丈夫性格懦弱也不管。第二年黄彩群生了第二个孩子,正好遇到兵乱,夫妻俩就划着小艇避难。结果到了大漓江口,就被村长拦下来,要3000元才让通过。
两口子没钱啊,最后小艇被没收,丈夫也被抓走了。黄彩群没办法,背着孩子想去找自己的亲戚,最后没找到。一个盲女带着孩子,该怎么生活啊?黄彩群只能沿路乞讨,因为看不见东西,经常被其他的乞丐驱赶,连讨饭的小罐子都被人砸碎了。
就这么饥一顿饱一顿,有好心人施舍一点东西,能给孩子吃就给孩子吃,自己饿着。但是,黄彩群经常讨不到东西。有些人知道她的情况,就劝她说,还是把孩子送人吧,不然早晚会饿死的。黄彩群就想了,自己第一个孩子被人毒死,第二个要是再被饿死,自己算个什么妈啊?
没办法,她只好忍痛把孩子送人了,自己继续乞讨为生。
最后再说说罗二妹,她回忆了自己小时候的一件事。
那时候她刚刚九岁,还跟着养母学唱曲。当时年龄也不大,记性不好,养母教了几遍也没学会,于是只能挨打、挨饿。当时养母手下的盲妹很多,年龄大一些的,能外出挣钱的,就挨打少一些,不能挣钱的挨打就多。
吃饭更不用说,罗二妹回忆,比如吃通心菜,养母吃嫩芽部分,挣钱多的盲妹吃第二段,挣钱少得吃第三段,轮到罗二妹这种不挣钱的,只能吃老菜根。挨饿还不能抱怨,不然挨打更狠。
有一次,罗二妹唱不好,养母生气了,就抓来一只猫放在罗二妹的裤子里,扎紧裤腿用棍子打猫。猫一挨打就在里面乱抓乱挠,罗二妹的大腿被抓得血肉模糊。养母还在旁边说:“我打猫儿,不是打你,不准哭!”
你看,旧社会的盲妹生活多么凄惨!笔者在查阅相关资料的时候,真觉得触目惊心,悲惨至极。但是,盲妹的悲惨在当时却得不到人们的同情,也很少有人知道她们遭遇了什么。所以,民国的底层人民,生活真的很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