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三十一年冬，湖南益阳栗山河乡卢家村，36岁的卢春生听到了一个坏消息。

民国益阳

01

老卢家兄弟4人，老大和老二超过了45岁，按规定超过了征兵年龄，就不用去当兵了。卢家老三是保长，当时国民政府规定，政府机关的工作人员以及中学以上的学生，都不用服兵役。保长虽然不是什么大官，但可以享受免服兵役的特权。

卢春生当年36岁，是合格壮丁，被选中了必须要去当兵。村里人都知道，被拉了壮丁，就进了鬼门关。有些人还没到达接兵部队，就会被打死、被饿死、被冻死，千奇百怪的死法，总之很少有人能活着回来。

卢春生急坏了，家里本来就穷得揭不开锅了，老婆体弱多病，五个幼小的孩子都等着吃饭，如果自己离开了，老婆孩子只能等死。眼看着日子越来越近，卢春生整天往外跑，四处打听怎么才能不去当兵。

拉壮丁

有一天回来，卢春生说打听到了一个好办法，可以不去当壮丁。他央求妻子，把自己的身子捆起来，然后使劲把右手臂往后面一扳。为啥要这样呢？因为壮丁也要体检，有残疾的可以免征。尤其是因为残疾不能开枪的人，肯定体检不合格。

卢春生的妻子本来就胆子小，一听丈夫这么说，当即就吓哭了。且不说她根本没这么胆量，就算愿意这么干，丈夫胳膊断了，以后还咋干活？一家人还是要饿死的。

第二天，卢春生又打听了一个办法。他回到家找了个小竹筒，扣在自己的右眼上，让妻子拿一把小斧头使劲一敲。有人说，这样就能把右眼珠子“拔”出来。妻子听到这样的办法，更是害怕，抱着孩子嚎啕大哭。

02

卢春生又急又气，将妻子训斥一顿，跑出了家门。

卢春生很明白，他跑不出多远的。现在到处拉壮丁，自己一个人在外面乱跑，随时可能被抓走。所以，他只能在村子附近晃悠，脑子里想着该怎么办，才能不去当兵。就这么，卢春生在外面晃了三天。那天他正在路边休息，忽然来了两个乡丁，上来就要抓他。卢春生吓坏了，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一把将两个乡丁推进水沟，一溜烟跑了。

在外面晃悠不是办法，那天晚上下了大雪，外面一个人都没有，卢春生偷偷回家了。妻子见他又冷又饿，赶紧把珍藏的鸡蛋拿出来，煮了两个。卢春生两天没吃饭了，看着碗里的两个鸡蛋，他怎么也吃不下去。

妻子知道卢春生的心思，于是说：“依我看，我们宁愿再苦点，请个人顶你去吧。”那个时代，稍微有钱的人家，如果不想被拉壮丁，就可以花钱雇人顶替。有些人家里很穷，愿意挣这个钱，他们脑子灵活，腿脚更灵活，过不了多久就会逃回来。

国民党伤兵

其实，卢春生的小舅子熊某，就是这样的人。熊某以前练过功夫，身体好，跑得快，这些年顶替别人去了七八次，过不了两个月就逃回来了。

听到妻子的提议，卢春生当场反对。因为，想雇个人顶替自己去当兵，需要50担谷子。自家那些薄田，每年最多能收十四五担谷子，还不够一家七口人吃饭呢，哪来的余粮？就算是小舅子少收一点粮食，卢春生也不愿找他——这毕竟是随时可能丧命的事情，万一小舅子这次没跑掉，被打死了，自己肯定内疚一辈子。

03

夫妻俩你一句我一句说到大半夜，还是没有什么好办法。忽然间，卢春生脸色一变，起身指着妻子大骂：“就是你糊涂，你害我！你要我的命！”妻子被骂得莫名其妙，几个孩子也被吵醒，哇哇大哭起来。

卢春生还不罢休，在屋子里又摔又打，大声吼叫。妻子被骂急了，开始大声哭喊，家里乱作一团。其实，卢春生是故意这么做的，他早就想好了，必须闹得天翻地覆，让邻居以为他们夫妻真的在吵架。

闹了一阵子之后，卢春生忽然拿起菜刀，跑到了门外。外面还下着大雪，寒冷刺骨，他跑到门口的一个木桩旁，把右手放了上去，左手挥起菜刀狠狠砍了下去。也许是太着急了，这一刀砍在了中指上，当即血流如注。

卢春生忍住痛，又挥起菜刀，狠狠砍向自己的食指。一刀、两刀、三刀，菜刀太钝了，一连砍了三刀，食指才被砍掉。看着掉落在地上的食指，卢春生长出一口气，昏倒在地。

民国老百姓

为什么要砍断食指呢？很简单，没了食指就不能打枪，人家不要这种人。为什么要假装吵架呢？因为征兵的人也知道，肯定有人会毁伤身体，所以规定了，为了逃避征兵毁伤肢体，算是重罪，不仅会罚款，还要关进大牢。

几天之后，征兵的乡丁来到卢春生家里，要把他带走。周围的邻居赶紧过来说，卢春生夫妻因为吵架，不小心砍断了手指，不是故意的。乡丁也做不了主，就把卢春生带到了乡公所，让乡长决定该怎么办。

乡长詹雪清蛮横无理，征兵也是他的任务，所以特别痛恨逃避兵役的老百姓。如果是平时，他很可能说卢春生故意砍断手指，最少毒打一顿。但是也巧了，那几天乡长刚找了个姘头，是个唱戏的。

那个姘头看了看卢春生，发现他脸色苍白，骨瘦如柴，右手食指也断了，于是随口说了一句：“这人没用了，反正接兵的也不会收，放了吧。”乡长还没说话，姘头就拉着他进屋打麻将去了。

乡丁一看这情况，心里也明白了，就向乡长身边的文书要了个条子，上面写着：“查十一保十一甲壮丁卢春生右手残疾，应予免征。乡长詹雪清 民国三十一年十二月三十日。”

那一次，村子里应该去7个壮丁，卢春生没去，另外6个去了，再也没有回来。

04

卢春生靠一个唱戏女子的话，保住了性命。生活在江苏武进县庙桥乡的卞志仁，同样自断手指，他靠着同乡百姓的帮助，活了下来。

民国三十二年，二十多岁的卞志仁为了躲避拉壮丁，整天在外躲避。有一天，他刚从村外的地洞里爬出来，想透透气，就被乡公所的人看到，抓走了。

民国地方乡绅

家里人听到这个消息，都非常担心，尤其是年近八旬的祖母，整天哭哭啼啼，没两天就病死了。妻子来给卞志仁送饭，哭着告诉了他这个消息。卞志仁要求回家一趟，办完葬礼再回来，但乡长不同意。后来，亲朋好友凑钱请乡长吃饭，才准了三天假。

送殡的那一天，有个外号“四个牙”的乡丁，忽然带着几个人过来，要把卞志仁抓回去。卞家人不愿意了，乡长明明批了三天假，这才第二天，为啥要来抓人？原来，“四个牙”没有接到乡长的命令，这是他擅自行动，就是想着吓唬吓唬卞家人，捞些钱喝酒吃肉。

但是，人家这是送葬出殡，“四个牙”过来就要抓人，亲朋好友都愤怒了。大家指着乡丁一顿臭骂，“四个牙”也觉得确实不合适，就灰溜溜地走了。但是，卞志仁气坏了，办完葬礼大哭了一场。

卞志仁觉得，父母老了，妻子还抱着不满周岁的孩子，如果自己走了，这个家就完了。又想到白天乡丁如何欺负自己，一气之下，他拿起菜刀砍了自己的手指。

卞志仁当场痛晕过去，好不容易止住血，伤口又感染发炎，整条胳膊都肿了起来。卞志仁昏迷不醒，一家人围在床边，大人叹气小孩哭，一片凄惨。

05

没想到，第二天中午，“四个牙”带着几个乡丁又来了，嚷嚷着要把卞志仁带回去。

“四个牙”听说卞志仁砍了手指，大声咒骂，说这是犯了国法，必须治罪。村里人见了，赶紧上前劝说，但“四个牙”带着人乱棒殴打，尤其是看到卞志仁的家人，更是又打又骂。

卞志仁的母亲和妻子，被“四个牙”打得满脸鲜血，倒在了门口。到了吃晚饭的时候，乡亲们忽然听到卞志仁家传来惨叫声，纷纷出门查看情况。原来，“四个牙” 和几个乡丁，拉着卞志仁的双腿，正在往外拖。与此同时，卞志仁的母亲和妻子上前阻止，又被殴打。

民国农村

此情此景，彻底激怒了乡亲们。尤其是村里的卞姓男女，不愿再袖手旁观，全部冲上来和乡丁打成一团。村子里的其他人，都恨透了这些乡丁，也一拥而上，你一拳我一脚，把几个乡丁打得哇哇乱叫，抱头鼠窜。村里人一路追赶，直接打到了乡公所门口，一直闹到深夜才散去。

打了乡丁，还大闹乡公所，乡长能善罢甘休吗？村里人商量了一下，给乡长写了一封信，说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怒斥乡长没有良心，不讲国法，应该好好管束手下乡丁。大家要求乡长在三天内给个答复，否则会闹到底。

三天后，乡长没有答复，乡公所也毫无动静。大家急了，决定以后要钱不给，要粮不交，派差不去。如果乡丁再来抓人，见了就打！没过几天，还真有乡丁来抓人，差点就被村里人活活打死。

临近的村子见了，也开始参与进来，喊着要把乡长赶走。这下，乡长没办法了，找人出面调停，保证不追究老百姓的责任，不追究卞志仁的责任，把“四个牙”开除赶回家……事情闹到这一地步，才终于结束了。

为了不当壮丁，砍了自己的手指，实在让人唏嘘。所以，那个时代的普通老百姓，都被逼到了绝路。所以，大家才会奋起反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