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国当然有自己的史书,那就是《秦记》。而且这部由秦之史官撰写的史书还是东周列国中唯一保存下来的史书。据《墨子明鬼》篇记载,三晋的史书曰《晋乘》;楚国的史书曰《杌》(楚人以树木年轮为“杌”,而非上古恶兽);周室所藏之史、以及鲁、宋、燕、齐诸国的史书则皆曰《春秋》。后来秦亡周、灭六国之后便依李斯之言开始焚书,据《史记秦始皇本纪》云:
“臣请史官非《秦记》皆烧之。非博士官所职,天下敢有藏诗、书、百家语者,悉诣守、尉杂烧之。有敢偶语诗书者弃市。以古非今者族。吏见知不举者与同罪。令下三十日不烧,黥为城旦。”
注意,李斯的提议首先就是“史官非《秦记》皆烧之”,之后才是诗、书、百家语,而“以古非今”是灭族之罪。可见秦始皇帝君臣最忌惮的还是人们议论当前的朝政。
就这样诗、书、诸子之书因为博士官处有保存,所以一部分得以幸存至今日,但是《晋乘》、《楚杌》、《周春秋》等历史书籍可是一本不留的烧干净了,各国的历史只剩下一部《秦记》。因为是记载秦人自己光辉岁月的历史,所以当然不可能被烧了。其实秦始皇帝君臣的目的就是历史的解释权要在自己手里。
焚书坑儒。其实这两件事并不是同时发生,焚书事件发生的要早,甚至从商鞅变法时就开始强调焚书的重要性。
但是,这个《秦记》作为一部史书,在质量上实在太是有问题了。因为秦国地处西陲,素来文化落后,所以秦史官所编撰《秦记》无论是在体例上、内容上都有极大的毛病,尤其是“不载日月,其文略不具”也就是说鲁迅所说的那样“这历史没有年代”;这还不算,由于《秦记》是秦国的官方史书,内容多大多是站在秦国立场上报喜不报忧的宣传,比如如果秦军打了败仗就基本隐讳不录,而对城邑也是只记攻取,不计丢失。
所以这部唯一的、但质量极差的史书就给日后司马迁编撰通史的工作造成了极大的困难。以至于在编撰《史记》时有关于战国部分记述,因为司马迁只能在参考这部没年没月《秦记》和纵横家的演讲稿中获取资料。这就造成了《史记》中关于战国时代的记录就出现了不少残缺和错乱,尤其是六国的史事,不仅残缺,而且年代有很多紊乱。正如顾炎武先生所说,春秋、战国之间是历史上转变剧烈的时期,堪称中国历史上最深刻的一大“变局”,然而却因为“史文阙轶,考古者为之茫昧”(《日知录》卷十三“周末风俗”条),使很多历史的真相到现代都无法得知。
正是因为如此,司马迁的《史记》在日后流传范围越来越广,而《秦记》却因为本身的价值不高而逐渐的无人问津,最终亡佚不存。
1933A.D.510,夜,柏林大剧院广场上火光冲天,两万多册书籍被当众焚毁。当夜二十一点三十分,开始下雨。认为“天变不足畏”纳粹党人委托一家烟火技术公司,堆起了八个数米长的木柴垛,终于完成了“焚书任务”。此时距离暴秦焚书已经过去两千一百四十六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