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熹是历史上唯一一位非孔子亲传弟子而享祀孔庙的思想大亨,是儒学集大成者,被世人尊称为朱子。朱熹差点成圣,然而人无完人,即便如朱子般处尊居贵、声名显赫,他也干过一档子轰动朝野的丢脸的买卖。
朱熹曾与台州名妓严蕊结下过不解之仇。事情是这样的:身为宋代理学的推行者和先驱人物,朱熹自然要维护理学在思想界的统治地位,但另一学派的唐仲友却表示反对,因此时任浙东巡抚的朱熹便连上六疏弹劾唐仲友,极力打压异类。
朱熹罗列的罪状里头就有这样一条:唐仲友与严蕊的有伤风化之罪。为了坐实唐仲友的罪名,朱熹命人将严蕊缉捕归案,以图口供。
严蕊本是台州官妓,与人风花雪月本是无可厚非,但在“存天理,灭人欲”的朱熹眼中,这就是审判唐仲友的有力证据。这时候,就体现出朱熹人性黑暗的一面了,他想要的只是罪名成立的结果,至于罪名是否真实存在并不重要。所以朱熹命人对严蕊严刑逼供,试图屈打成招。
严蕊也是个性情中人,不仅不惧皮肉之苦,而且相当明辨是非。她说“身为贱妓,纵合与太守有滥,科亦不至死;然是非真伪,岂可妄言以污士大夫,虽死不可诬也。”
她本就是妓,就算与太守真有其事,那也罪不至死;然而是非真假不能混淆,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严蕊绝不会颠倒黑白,纵死亦不能诬陷好人。
这话传到朱熹耳朵里,等来的只有更严厉的刑罚,在被关押的两个月时间里,严蕊几乎命悬一线。这桩构陷案很快在街道巷里传开,民众舆论同情严蕊的呼声越来越高,朝野之中议论纷纷,最后宋孝宗也关注起了此案。为了化解矛盾,宋孝宗将朱熹改官至别处,命新主审岳霖尽快结案。
岳霖既知个种因由,刚一到任就把严蕊无罪释放,但此案已经惊动皇帝与满朝文武,不能就此平白无故地撤销。于是,岳霖就让严蕊留下文字证据,一来可当作她的脱身证词,二来以后可以呈送给皇帝审阅。严蕊听罢不卑不亢,写下了一首惊艳千古的词作,被收录进《宋词三百首》。
《卜算子》宋·严蕊
不是爱风尘,似被前身误。花落花开自有时,总是东君主。
去也终须去,住也如何住。若得山花插满头,莫问奴归处。
首句开门见山,严蕊表明姿态,自己并非天生风流,原因大家都清楚,是由于那个强权而腐朽的社会,但严蕊没有点明这点,而是采取一种诗意的方式去诉说苦衷:大约是因为前世的宿命如此吧。就像那花开花落,任凭司春之神东君来做主,严蕊希望岳霖是自己的东君,为自己提供庇护。
上片四句是严蕊的自辩之词,也流露出了她命运悲苦之遭遇,同时又蕴含一丝不平的怨愤。严蕊极力证明自己并不贪恋风尘,也就是证明了自己与唐仲友的清白,她只是一个被世俗大潮推着前进的柔弱女子,一个“似”字体现了她的迷惘与怀疑。
解释完与唐仲友的风化案,下片中严蕊开始担忧自己的归宿。“去也终须去,住也如何住。”“去”是指离开官妓大营开始新的生活,“住”是指仍留官营重操旧业。风尘女子的资本就是青春,面对年老色衰,严蕊是“终须去”的;而此案闹得满城风雨,即便再留下来,也不会有好结果。
这一去一住,恰似一正一反,一曲一直,严蕊将自己不愿再恋风尘、决心脱离苦海的愿望表达了出来,其字里行间的隐含之语就是想要从良离去。这话就是说给岳霖听的,位高权重的岳霖自然能满足她从良的愿望。
“若得山花插满头,莫问奴归处。”如果哪一天山花能够插满严蕊的头发,那么就不必再追问她的归宿了。山花满头就意味着她已经过上了普通妇人的生活,已经达成了愿望,那么即便是清贫度日,岳霖也不必再管了,毕竟她这是她内心所向。
这首词流传甚广,被时人大为传唱,甚至连皇帝孝宗都被其感染,深夸词之妙。不得不说,严蕊这一首词堪称,不仅洗刷了自己的罪名,更在词史上留下千古芳名,最为过瘾的是,这首词让构陷她的朱熹脸面荡然无存,直接把朱子之脸给打肿了。被当朝文坛宗师所诬陷,却能坚持自我,不随波逐流,严蕊有资格成就千古佳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