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住贾府不久,薛宝钗的稳重大方、举止平和便为众人所知,不仅贾母等主子喜爱她,连那府中的小丫头都爱找她玩去。
自薛父去世后,宝钗就表现了超乎同龄人的成熟,她早早知道依贴母怀,放下书本主动捡起针线,为母亲分忧。而进了贾府后,在一干姐妹中更充当了大姐姐的角色,素日旁人想不到的她总能先想到。而更多时候,宝钗是罕言寡语的,王熙凤称其“事不干己不开口”,总而言之,宝钗是一个极沉稳、极成熟、极内敛贞静的大家闺秀了。
都说有什么样的主子就会有什么样的丫环,然而,自小服侍宝钗的莺儿,行为似乎跟宝钗大相径庭。
莺儿的首次出场,是在第八回,这时候的莺儿,是伶俐聪明的,虽然言行举止比不得鸳鸯、紫鹃类稳重,但也是个活泼娇俏的丫环,看起来没什么不妥。而到了第二十回,莺儿才小露她“傲娇”的一面。
过完年不久,还是正月内,闺阁中忌针,众女儿都闲着,贾环便来梨香院找宝钗等玩,贾环进来后见到宝钗、莺儿和香菱几人在赶着围棋作耍,便也要玩,最初赢了一回后,贾环心中欢喜不已,然后面接连输了几盘,便开始急眼了,在这期间,因莺儿为其喝倒彩,而贾环输了后忙要过来抢钱,莺儿却不干了,气氛一度紧张起来,宝钗见后忙训莺儿,命其放下钱,莺儿委屈,还是放下了钱,口中却道:
“一个作爷的,还赖我们这几个钱,连我也不放在眼里。”
莺儿言语中对贾环是满满的嫌弃,这种嫌弃不仅仅是因为那几个钱,而是因为贾环本身不如宝玉这样的少爷体面,故见到莺儿将自己和宝玉对比后,贾环也是又羞又恼,回敬:“都欺负我不是太太养的”。这句话回莺儿,一点也没冤枉她。
而除了看不上贾环这样的主子,莺儿在大观园更是优越感爆棚。
在第五十九回,莺儿和藕官及蕊官从潇湘馆出来后,自己便在柳叶渚采了柳条编起了篮子。不料何婆的女儿正巧见了,先和藕官二人谈起了前日烧纸和洗头事件。继而劝藕官道:
“这一带地上的东西都是我姑娘管的,得了这地方比永远基业还厉害,每日早起晚睡不说,还逼着我们来照看……你还掐这些花儿,又折她的嫩树,仔细她们抱怨”
莺儿一听便道:
“别人乱折乱掐使不得,独我使得。自从分了地基之后,每日里各房皆有分例,吃的不用算,单管花草顽意儿。谁管什么,每日谁就把各房里姑娘丫头戴的,必要各色送些折枝的去,还有插瓶的。唯有我们说了:‘一概不用送,等要什么再和你们要。’究竟没有要过一次。我今便掐些,他们也不好意思说的。”
莺儿此言,似乎是很有道理的,然而她并不曾想过,宝钗在贾府始终是客居,是亲戚,终归比不得别的正经小姐,贾府主动送其花儿草儿戴,是待客之道,宝钗能拒绝,是有自知之明,然而,莺儿却觉得贾府对她们的礼貌是应该的,所以“别人乱折使不得,独独自己使得”,这是多大的口气啊,此等优越感,怕是宝钗都不曾有吧?
然而不过区区一个丫头,莺儿为何就敢轻视贾环,无视贾府婆子呢?说到底,莺儿如此狂妄,不过因为其全程参与了薛家的“金玉良缘”计划,故自我膨胀罢了。
纵观全文,就有两次以莺儿之名作为回目,一次为“比通灵金莺微露意”,另一次则为“黄金莺巧结梅花络”。第八回,宝玉往梨香院探望宝钗,期间宝钗主动要看宝玉的通灵宝玉,对玉上的文字念了两遍后,一旁的莺儿便嘻嘻笑起来,称这话听着与宝钗金锁上的字是一对,由此勾出“金玉良缘”的说法来,这其中,莺儿自宝玉进门后却不主动倒茶,而是站在一旁看两个主子认通灵,最后宝钗催促方将金锁托出来,用意不言而喻了。
而我们知道,“金玉良缘”不过是薛家的一个谎言罢了,试想若真的要寻一个有玉的,宝钗当日又何必进宫待选?而薛家人对宝钗的金锁,解释五花八门,时而称金锁上的字是和尚给的吉利话,时而变成了金锁是和尚给的,而薛蟠更是连和尚都没提过,只说是“妈说的”,说到底,都是薛家的计谋,莺儿作为宝钗的丫头,自然少不得为此事尽心竭力。
故而,我们才看到怡红院的小红都与莺儿交好,譬如在第二十四回小红找不到描样子的笔,方想起是莺儿借走了;又有莺儿借着为宝玉打络子的间隙,大肆称赞自家的姑娘多么的好,还有那些“不为人知的好处”,也不知是什么别人看不到的好处;更有背地里认了茗烟妈为干娘,在贾府这等深宅大院,奴仆上几百人,下人与下人间抱团取暖无可厚非,然莺儿一个薛家的丫头,哪里就需要跟贾府的婆子抱团了?更何况莺儿是连贾环都看不起的人,如何就看得起一个小厮了?无非就是看中了茗烟是宝玉最得力的小厮,想打通内部关系罢了。而莺儿会如此操作,不过也是薛家的主意。
所以,莺儿为了“金玉良缘”费劲了多少力气啊?而正因自持是被宝钗所重用,也自持知道了宝钗这些见不得光的秘密,她才回恃宠而骄,有恃无恐。也不知他日宝钗成功嫁入贾府后,莺儿又是怎样的结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