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二字最早的记载，竟然在这尊青铜器上！

?何尊上的“中国”

国宝名称：何尊

现藏：宝鸡青铜器博物院

出土：陕西省宝鸡市陈仓区贾村镇

年代：西周

何尊铭文：“唯王初壅，宅于成周。复禀王礼福自天。在四月丙戌，王诰宗小子于京室，曰：‘昔在尔考公氏，克乂文王，肆文王受兹命。唯武王既克大邑商，则廷告于天，曰：余其宅兹中国，自兹乂民。呜呼！尔有虽小子无识，视于公氏，有勋于天，彻命。敬享哉！唯王恭德裕天，训我不敏。王咸诰。雍州何赐贝卅朋，用作□（周）公宝尊彝。唯王五祀。”

当考古学家在何尊的122字铭文里发现“宅兹中国”四个字的时候，无异于在方寸之间看到了埋藏千年的谜底。这是青铜器中关于“中国”一词最早的记载。宅兹，就是居住在这里的意思。在城邦的中心会树立旌旗，金文的“中”字由此而来，家园需要有护城河阻挡外来入侵，并在军队的护卫下才能得以安宁，因此金文的“国”字有兵戈守护。尊里的“中国”所指的是当时天的中心，王朝的中央，新建的都城成周，即现在洛阳一带。

中国，三千年前被镌刻于方寸之间，深埋于地下。三千年后，埋藏它的泥土和这泥土连接的几百万平方公里的土地，都被它命名，叫作“中国”。

何尊的发现

1963年，陕西宝鸡贾村镇的一个农民院子里，天刚刚下过雨，这家的住户发现因雨水冲刷，院后的土崖有所坍塌，其中好像有亮光。被埋藏了三千年的何尊就这样出土了。

农民在自家田地耕种、院中盖房时发现青铜器，这在陕西，尤其是在宝鸡并不罕见。地处陕西关中平原西端的宝鸡，曾是西周的发祥地和京畿重地，许多高级贵族的封地和周王朝的宗庙都位于这里，因而宝鸡地下的青铜文化遗存极为丰富。自西汉至今，宝鸡境内就不断有青铜器出土，晚清时出土的“四大国宝”毛公鼎、大盂鼎、散氏盘、虢季子白盘，全部来自宝鸡，而今他们已经分别成为海峡两岸博物馆里的“镇馆之宝”。两千年来，宝鸡出土了数以万计的青铜器，这些重器的发现，极大地改变了世人对西周历史的认知，让我们对西周的政治、宗教、礼仪制度、工艺制造方面有了更深入的了解。宝鸡因出土青铜器数量众多，规格很高，铭文内容填补史料空白，被誉为“中国青铜器之乡”。

出土后的何尊被藏入博物馆中，它高39厘米，口径28.6厘米，重14.6千克。专家确认，这是件西周早期的青铜酒器，名字叫作“尊”，它表面装饰的纹饰为“饕餮纹”，于是它被命名为“饕餮纹铜尊”，成为宝鸡市博物馆1958年成立后收藏的第一件青铜器。从“饕餮纹铜尊”更名为“何尊”，不仅仅是器物名称的变化，更是因为它的学术价值被逐渐认识，这都源于考古学专家马承源先生。马承源先生长期从事青铜器的研究，在民间和海外征集、抢救了数以万计的珍贵青铜器文物。

1975年，为纪念中日建交，国家文物局要在日本举办中国出土文物精品展，时任文物局局长的王冶秋聘请青铜器专家马承源先生组织筹备。马承源先生很快从全国各地调集了备选展品，其中就有这件饕餮纹铜尊。马承源先生见到这件青铜器后，心中十分纳闷，依照多年的研究经验，西周早期如此大的青铜器怎么会没有铭文呢？随即他用手在铜尊内壁底部反复寻找，隐约感觉底部刻有文字，立即进行清除泥土和锈迹的工作。果然，铭文在铜尊底部显现出来，器底共有122字。依照铭文，这是西周早期贵族“何”所铸造的青铜器，故将其更名为“何尊”。

对于何尊及其铭文的研究就此展开。何尊铭文中记载，周武王灭商后，考虑到镐京偏西，不能控制殷商旧族广泛分布的东方地区，就提出过在今天洛阳附近建都的设想。武王说：“余其宅兹中国，自兹乂民。”他希望在天下之中的地方建立都城，以此来安定百姓，统治民众，为此他日夜焦虑，废寝忘食。武王有感于自己天命将尽，将这一愿望向自己的弟弟周公旦倾诉，还将自己的幼子周成王姬诵交由周公辅佐。

周公是文王的儿子、武王的弟弟、成王的叔父。他没有辜负武王的嘱托，为了稳定周朝大业，他协助成王摄政多年。国事繁忙，周公也愿意亲力亲为。无论周公是在清洗头发还是在进食，只要有贤士来访或商讨国事，周公必定停下手中的事情来接见。有时一次沐浴时要多次挽起头发，吃一顿饭时要多次吐出正在咀嚼的食物。周公这样礼贤下士，求贤若渴，天下人才无不信服。曹操的《短歌行》中，使用“周公吐哺，天下归心”一句，表明自己如周公一般求贤若渴，希望天下人才都来归顺。

周朝初年，还有殷商的旧臣和贵族反抗周王朝统治。周公没有忘记武王的遗志，在两次东征平叛之后，新建都城的事情更加紧迫。查勘地势后，周公选择了洛水和伊水流经的平坦之地。周公又反复占卜，终于选定了四方进贡距离都相等的天下中心建立新都城，这就是何尊记载的“中国”。周公将测量和营建成周的过程记录下来，后世历代都城的营造，无论是出于崇尚复古，还是证明皇权正统，都或多或少地参考了周王城的设计。

铭文上的中国二字

营建完成后，周公把九鼎安放在这里。在中国历史上，九鼎一直象征着皇权稳固。传说，禹建立夏朝时，将天下划分为九州，收集各州的青铜，铸造了九个大鼎，上面雕刻有各地的山川地貌、珍禽异兽。禹将代表九州的大鼎陈列于宫门之外，象征天下一统和至高无上的王权。自此以后，历朝历代的帝王都很看重九鼎的象征意义，得到九鼎才能证明自己皇权的合法性和权威性。

通过考古发掘，我们知道夏代的青铜器器型较小、器壁很薄，也没有多少纹饰。当时还没有发现大量的铜矿，铸造技艺还未成熟，不可能铸造出九尊大鼎。稻文化繁盛的商朝后，周公在成周安放九鼎是完全可以实现的。春秋时期，周王室衰微。春秋五霸之一的楚庄王过周境时，询问周天子鼎的大小轻重，“问鼎中原”将楚庄王觊觎王权之心昭示天下。

周成王五年，新的都城成周建成了，周成王迁都于此，并为其父武王举行了盛大的祭礼。他向上天宣告，周武王梦寐以求的新都城成周，终于在天下中心的地方“中国”建成了。成王又对宗室子弟进行了训诚，并赏赐贵族何30串贝币，何深感荣耀，为此铸造一件铜尊，记载此事。

当成王长大后，周公决定还政于成王。周公以殷商灭亡的事情提点成王，告诫他不要纵情于声色、游玩和田猎。此后周公把主要精力用于制礼作乐，继续完善各种典章法规。周公在国家危难的时候，不避艰辛挺身而出，担当起王的重任；当国家转危为安，走上顺利发展之路的时候，毅然让出权力，这种无畏无私的精神，始终被后代称颂。周公临终前，希望葬于成周，表示至死也不能离开成王。

成王不敢以周公为臣，为表达对周公的尊重，将他与周文王安葬在一起。

何尊，不仅记载了最早的“中国”词，讲述了周武王、成王、周公的功绩，更重要的是，它为我们展现了周王朝早期蓬勃向上、锐意进取的时代面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