皑如山上雪,皎若云间月。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今日斗酒会,明旦沟水头。躞蹀御沟上,沟水东西流。凄凄复凄凄,嫁娶不须啼。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竹竿何袅袅,鱼尾何簁簁!男儿重意气,何用钱刀为!——《白头吟》
当身在长安的司马相如收到了成都那边回复的这封“恐吓信”之后,他就知道,这婚看来是离不成了,自己先前想纳小妾的打算,也只能作罢了事。
后世的人们常用感动来解释司马相如收到卓文君《白头吟》之后的回心转意,然而设身处地地为司马相如想一想,他还有别的选择吗?
这封书信倘若真的只是寄给司马相如的私信,怎么可能会荣登后世八卦新闻榜单前列,毫不夸张地说,这简直是一封传得沸沸扬扬的战书,你司马相如想出轨不是?还想始乱终弃不是?
好,我这就把你这个渣男皮给拔下来,让全天下的人都看看,也让对你文采膜拜的皇帝刘彻瞧瞧,他身边的这个人模狗样的家伙,到底有多渣!
接下来,让我们再次回顾一下两人的爱情过往,看看那段才子佳话下面的虐心姻缘。
命运坎坷的凤凰男
以赀为郎,事孝景帝,为武骑常侍,非其好也。
按照史料记载,司马相如自幼的家庭生活条件应该还算不错,家里花钱给他谋了个公务员的编制—武骑常侍,而作为文科男的司马相如自身却不太适应这份工作,加之老板汉景帝不喜欢赋文这种虚里把乎的玩意,因此司马相如感到很压抑。
在内部运作病退之后,司马相如便跳槽到了梁孝王的府邸,此刻,一心想继承哥哥皇位的梁孝王最需要的就是鼓励,而当司马相如拿出大篇幅的赋词来夸赞对方之时,梁孝王也不由得飘起来了,我真这么好吗?哎呀,司马相如,你绝对是个人才呀!
司马相如以为此番自己总算跟对了人,但梁孝王却没那个皇帝命,他不久便病重挂了。
树倒猢狲散,当司马相如再次回到了家中的时候,不得不面对一个现实,那就是家庭变故没钱了,自己在当地也实在混不下去。
只能想办法,靠朋友,而司马相如确实有一个好朋友,那就是临邛令王吉。
高明的导演,一场双簧
司马相如就跑到了临邛,哥们没钱了,来你这里打打秋风。
司马相如缺钱,王吉倒是有钱,但那钱是自己的,给了吧又实在肉疼,但人家求到门前,总得帮助吧,毕竟是朋友,还真拉不下这个面儿。
于是王吉便想了个办法,那就是包装,这可是算得上是最古老的包装案例了。
作为县令,王吉每日去拜访司马相如,可人家司马相如还清高得不得了,时常拒绝不见,越是这样,王吉还表现得越恭敬,这就让旁人们不由得猜测起来,这个司马相如到底何方神圣?连县令都这么恭敬小心,看来绝对是非富即贵呀。
临邛令缪为恭敬,日往朝相如。相如初尚见之,后称病,使从者谢吉,吉愈益谨肃。
旁人都这样,那作为当地的首富卓家自然也知道了这件怪事,这个司马相如看来不一般呀,而且听说还是单身。
正巧卓家女儿刚刚成了寡妇,如果能拉到这人做女婿,卓家以后就能攀上高枝,连县令都这么恭敬的人,一旦和卓家联系起来,今后自己在本地的事业肯定要更上一层楼了。
卓王孙是这么想的,只是他没想到,人家王吉和司马相如更是等他这个想法等了好久。
就这样,卓王孙设了个酒宴,想要招婿,司马相如便拿出了高超的撩妹手段,在酒宴上使劲地卖弄,把屏风后面的卓文君撩得心旷神怡,这种被包装出来的高富帅,自然让寡妇卓文君难以抗拒,人家能不能看上自己呢?
卓文君心里也没底,而被司马相如贿赂的身旁侍女也在此刻,及时补刀,劝说有点儿摇摆的卓文君,爱情一定要珍惜,错过了就永远不会再来。
拼了,卓文君踏出了最危险的一步,作为一个商人的女儿,她绝对不是个为爱情冲昏头的白痴,只怪司马相如和王吉的这场双簧演得实在是太逼真了,让这个重利的女子最终难以抗拒,既然人家有意,自己还矜持什么,卓文君选择了私奔,她觉得自己奔向的是幸福。
然而当其随着司马相如回到成都夫家之时,看到司马相如家徒四壁的真实场景,她才在心底悲催地叹道,哎呀,掉坑了。
恶心老丈人,撸得一桶金
卓文君是富家女,哪里受过这种吃糠咽菜的生活,过了一段日子就认怂了,老公,我真扛不住了,回去就算问我哥哥们借点钱,也不至于受这种苦吧。
等的就是你这句话呢!司马相如显然不是一个有气节的男子,他立即带着老婆回到了临邛,借钱,而卓王孙因为这次投资失败,也是很上火,小子,没找你麻烦就行了,你还有脸回来借钱,没钱。
真没钱?行,你等着。司马相如恨恨地离去了,他没借到钱,但他老婆毕竟是商人家里长大的,心计可不是一般女子可比,而且知道自己老爹的弱点,那就是好面子,生意场上,谁还不要个脸面,既然自己已经掉坑里了,怎么也得把自己捞出来,卓文君与司马相如一商量,两个没有底线的人就真做出来了一件特别恶心人的事情。
相如与俱之临邛,尽卖其车骑,买一酒舍酤酒,而令文君当垆。相如身自着犊鼻裈,与保庸杂作,涤器于市中,卓王孙闻而耻之,为杜门不出。
老丈人腰长万贯,自己女婿和女儿做着卖酒的小买卖,而且女儿还整天在外面操持露面,这老丈人真够抠的呀,就这样,每天抛头露面的夫妻俩,逼得卓王孙连门都出不去了,哎,丢人呀!
比比谁更狠,反正我们玩得起,就这样,司马相如和卓文君跟卓王孙耗起来了没,没过多久,卓王孙就扛不住了,行,算你们狠,破财消灾,权当没有这个女儿了。
卓王孙不得已,分予文君僮百人,钱百万,及其嫁时衣被财物。文君乃与相如归成都,买田宅,为富人。
在古代,父兄都在,还能从父亲手里讹一笔财产,卓文君的心思绝对厉害,而司马相如也成功地拿到了人生的第一桶金。
婚变失败,丁克终身
按说这夫妻俩钱财不缺,也是成功人士了,今后的日子,在成都天府之地花金花银,好好潇洒就是了,然而司马相如的好运来了,他先前的一片文章被汉武帝翻到了,汉武帝也好这口,一看他这篇文章立即拜服,这人厉害呀,要是能与我同时代就好了,旁边的人赶紧说,皇上,这人还在呢。
皇帝想见的人,那自然很容易,司马相如立即被招入长安,当官,加薪升职,火速提拔的滋味,让司马相如飘了,有钱,有权好像还缺点儿啥。
缺啥,缺女人,而司马相如的理由也很充分,没孩子,跟着卓文君这么久了,俩人还没有一儿半女。
就这样,司马相如写下了那篇被世人狂骂的渣男代表作,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百千万,无亿,咱俩人没有意思了。
司马相如想的很简单,自己如今今非昔比了,卓文君也是人老珠黄,不如一拍两散,好聚好散吧,文绉绉的暗示,总比明着说休妻好多了。
卓文君是什么人,自己没生育能力是事实,但你这个穷小子当初也是把我骗到手的,如今发达了想始乱终弃,没门,当官的,自然也有当官的软肋,那就是名誉,卓文君最终选择的就是从这点入手。
当这封惹得沸沸扬扬的《白首吟》送入长安之后,整个官场都知道了司马相如渣男的事情,而司马相如也只能用现实行动表示,没这事,你看我们夫妻关系很好呢。
就这样,两人表面又和好如初了,然而现实中呢?谁知道,反正书上记载,在卓文君去世之后,司马相如三年后再茂陵去世,而茂陵正是司马相如当初想要纳妾的女人居所之地。
一段爱情佳话,深拔下来,竟是尔虞我诈,令人寒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