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传奇:相国赵盾强谏惹祸,义士鉏麑视死如归
有周人进猛犬,名曰灵獒,身高三尺,色如红炭,能解人意。左右有过,晋灵公即呼獒使之咬噬。灵獒起立啮其颡,不死不已。有一奴,专饲此犬,每日啖以羊肉数斤,犬亦听其指使。其人名獒奴,使食中大夫之俸。晋灵公废了外朝,命诸大夫皆朝于内寝。每视朝或出游,则獒奴以细链牵犬,侍于左右,见者无不悚然。其时,已列国离心,万民嗟怨,赵盾等屡屡进谏,劝灵公礼贤远佞,勤政亲民,晋灵公如塞充耳,全然不听,反有疑忌之意。
忽一日,晋灵公朝罢,诸大夫皆散,惟赵盾与士会尚在寝门。商议国家之事,互相怨叹。只见有二内侍抬一竹笼,自寝门而出。赵盾道:“宫中安有竹笼出外?此必有故。”遥呼:“来,来!”
内侍只低头不应。赵盾问:“竹笼中所置何物?”
内侍道:“你是相国,想看时可自来看,我不敢言。”
赵盾心中愈疑,邀士会同往察看,只见人手一只,微露笼外。二位大夫拉住竹笼细看,乃肢解过的一个死人。赵盾大惊问其来历,内侍还不肯说。赵盾道:“汝再不言,吾先斩汝!”
内侍方才告诉道:“此人乃厨师。主公命煮熊掌,急欲下酒,催促数次,厨师只得献上。主公尝之,嫌其未熟,以铜斗击杀之,又砍为数段,命我等弃于野外。立限时刻回报,迟则获罪。”
赵盾于是放内侍依旧扛抬而去。赵盾对士会说:“主上无道,草菅人命,国家危亡,只在旦夕。我与子同往苦谏一番,何如?”
士会道:“如我二人谏而不从,更无继者。士会请先入谏,若不听,子当继之。”
斯时,晋灵公尚在中堂,士会直入。灵公望见,知其必有谏诤之言,于是迎而谓曰:“大夫勿言,寡人已知过矣,今当改之!”
士会稽首对言:“人谁无过,过而能改,社稷之福也!臣等不胜欣幸!”
言毕而退,述于赵盾。赵盾道:“主公若果悔过,旦晚必有施行。”
至次日,晋灵公免朝,命驾车往桃园游玩。赵盾道:“主公如此举动,岂象改过之人?吾今日不得不言矣。”于是先往桃园门外,候晋灵公至,上前参谒。灵公讶曰:“寡人未尝召卿,卿何以至此?”
赵盾稽首再拜,口称,死罪:“微臣有言启奏,万望主公宽容采纳!臣闻:‘有道之君,以乐乐人,天道之君,以乐乐身。’夫宫室嬖幸,田猎游乐,一身之乐止此矣,未有以杀人为乐者。今主公纵犬噬人,放弹打人,又以小过肢解膳夫,此有道之君所不为也,而主公为之。人命至重,滥杀如此。百姓内叛,诸侯外离,桀纣灭亡之祸,将及君身!臣今日不言,更无人言矣。臣不忍坐视君国之危亡,故敢直言无隐。乞主公回辇入朝,改革前非,毋荒游,毋嗜杀。使晋国危而复安,臣虽死不恨!”
晋灵公大惭,以袖掩面曰:“卿且退,容寡人只今日游玩,下次当依卿言。”
赵盾身蔽园门,不放晋灵公进去。屠岸贾在旁言道:“相国进谏虽是好意,然车驾既已至此,岂可空回,被人耻笑?相国暂请方便。如有政事,俟主公明日早朝,于朝堂议之,何如?”
晋灵公接口曰:“明日早朝,当召卿也。”
赵盾不得已,将身闪开,放灵公进园,嗔目视屠岸贾道:“亡国败家,皆由此辈!”
屠岸贾服侍灵公游戏。正在欢笑之际,屠岸贾忽然叹道:“此乐不可再矣!”
灵公问曰:“大夫何发此叹?”
屠岸贾道:“赵相国明早必然又来聒絮,岂容主公复出耶?”
灵公忿然作色曰:“自古臣制于君,不闻君制于臣。此老在,甚不便于寡人,何计可以除之?”
屠岸贾道:“臣有门客鉏麑,家贫,臣常周给之,感臣之惠,愿效死力。若使行刺于相国,主公任意行乐,又何患哉?”
灵公曰:“此事若成,卿功非小!”
是夜,屠岸贾密召鉏麑,赐以酒食,告以“赵盾专权欺主,今奉晋侯之命,派汝往刺。汝可伏于赵相国之门,俟其五鼓赴朝刺杀,不可误事。”
鉏麑领命而行,扎缚停留,带了雪花般匕首,潜伏赵府左右。闻谯鼓已交五更,便踅到赵府门首,见重门洞开,乘车已驾于门外,望见堂上灯光影影。鉏麑乘间踅进中门,躲在暗处,仔细观看。堂上有一位官员,朝衣朝冠,垂绅正笏,端然而坐。此位官员,正是相国赵盾,因欲趋朝,天色尚早,坐以待旦。鉏麑大惊,退出门外,叹曰:“不忘恭敬,民之主也!贼杀民主,则为不忠;受君命而弃之,则为不信。不忠不信,何以立于天地之间哉?”
于是在门外高呼:“我,鉏麑也,宁违君命,不忍杀忠臣,我今自杀!恐有后来者,相国谨防之!”
言罢,望着门前一株大槐,一头触去,脑浆迸裂而死。史臣有赞云:壮哉鉏麑
(本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