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像一根杠杆,一头装着“必然”,一头装着“偶然”,中间有一个叫“细节”的东西充当支点。荆轲刺秦,就因为细节不当,“偶然”没能撬动“必然”。假如历史可以“假如”,与荆轲协同作战的助手足够出色,谁说刺秦不能成功呢?
应该说,荆轲作为刺秦行动的主角,是一个非常正确的人选。他身上的三大优点,与刺秦行动很匹配,而不具备这些条件的秦舞阳,拉低了荆轲的“武力值”。
其一,荆轲重义轻生
刺秦注定是一次有来无回的悲壮行为,没有人会拿生命跟太子丹的所谓礼遇做交易,他之所以答应太子丹所请,是田光以生命嘱托的义举,感染了荆轲而已。
荆轲是一名游侠,他终生漂泊,可真正的朋友并不多。在燕国,他只结交了高渐离和一个杀狗的屠夫,以及大隐士田光。高渐离和屠夫是荆轲的知音,三人常常闹市醉酒当歌。田光则是荆轲唯一的知己,只有他懂得荆轲的内心世界。
田光的杀身成仁,让荆轲背负了沉重的“道义”责任,没有轻生赴死的“大义”,荆轲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承担这份嘱托的。
其二,荆轲理性内敛
一般理解,刺客大多是“莽撞人”,率性而为。事实上,荆轲并不率性,他的“轻生”背后,有对生命的深刻理解。
早年荆轲游历天下,在秦地与盖聂论剑道时发生争执,盖聂怒视之。按剑客的节奏,接下来应该是荆轲报以“你瞅啥”,双方打作一团。可是荆轲选择了“逃离”,被盖聂耻笑为胆小鬼。在赵地,荆轲跟鲁勾践玩博戏发生争执,鲁勾践怒喝荆轲,荆轲再次认怂,转身逃跑。
得知荆轲刺秦后,鲁勾践懊恼地说:“嗟乎,惜哉其不讲于刺剑之术也!甚矣吾不知人也!曩者吾叱之,彼乃以我为非人也!”意思是,当初我们都不懂荆轲,我们以为人家胆小,其实人家认为我们就不够档次,不值得交往。
可见,荆轲对生命的理解,远不是莽撞客那么肤浅,他内敛的性格中,透露的是对生命价值的深邃理解。
其三,荆轲沉着机智
出发前一系列准备工作,以及秦舞阳当众掉链子遭到怀疑的情况下,荆轲沉着冷静的应对,说明他有一个智慧的头脑,和一颗超大的心脏。
即便在打斗中,荆轲居然还企图活捉秦始皇,而不是慌不择路地以最简单粗暴的方式完成任务。秦舞阳哪怕有其十分之一,历史都会被改写。
那么荆轲为何要选择秦舞阳?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史书对秦舞阳的记载很简单,有两条信息:他是燕国大将秦开的孙子,士族子弟;他胆大包天,十二岁就持刀杀人。
按正常理解,一个见过世面的上流社会子弟,又是敢作敢为的少年英雄,给荆轲充当助手,是再合适不过的了。可就是这么一位豹子胆,远远看见秦王,居然吓得脸变色,腿发抖(色变振恐)。
在《燕丹子》中,对秦舞阳前后表现的反差,做了一个解释,说他是“骨勇之人,怒而面白”。这个说法貌似符合现代医学的“气质论”,其实有点扯,秦舞阳凭什么“怒”?你来刺秦,而不是秦刺你,怒得毫无道理嘛。再说了,秦舞阳发抖(振)又怎么解释?那边打得不可开交,他就缩在一边继续“怒”,眼睁睁看着荆轲被灭?
毫无疑问,秦舞阳就是怂了!怂得手足无措,怂得大脑一片空白!
那么,怎理解秦舞阳十二岁杀人的“勇”呢?很简单,秦舞阳十二岁杀人,就是一次不过脑子的激情杀人,就是一次恃强凌弱的狗仗人势,根本不是真正的“勇”。
什么叫“勇”?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叫勇;明知代价很大依然行动叫勇。根本不知道后果,或者没想过后果,凭一时气血上升就行动了,那是莽夫,不是真正的勇。在做之前就知道没有风险,那也不是勇。
秦舞阳是官三代,杀人后也没什么处罚,可见他加害的对象,很可能就是一个地位上跟他相差悬殊的下层百姓,难听一点说,他就是恃强凌弱。欺负猫他很来劲,碰到虎立刻就怂。
很遗憾,人们目盲了!
荆轲这个老江湖,为什么不好好遴选助手,怎么就带了个不堪大任的秦舞阳了呢?其实秦舞阳只是荆轲不得已的选择,他心目中的人选没等到:
顷之,未发,太子迟之,疑其改悔,乃复请曰:“日已尽矣,荆卿岂有意哉?丹请得先遣秦舞阳。”荆轲怒,叱太子曰:“何太子之遣?往而不返者,竖子也!且提一匕首入不测之彊秦,仆所以留者,待吾客与俱。今太子迟之,请辞决矣!”遂发。
史书没交代,荆轲到底在等谁,可是太子丹等不及了,他认为荆轲是消极怠工。荆轲被激怒了,侠义之士的软肋就是太爱惜羽毛,名节不能被玷污,既然你怀疑我了,那我就做给你看,结果不重要。
就这样,荆轲把重心,从对结果的关注,转移到太子丹对他的评价,错失了仔细打磨杠杆支点的重要环节。
那一刻,荆轲把刺秦的协作行动,扛在了一个人的肩膀上,所以他根本不会去关注秦舞阳。他自己没有合适人选,在太子丹的催促下,只能被动接受秦舞阳。当然,刺秦失败也就在所难免。
秦舞阳是刺秦失败的“罪魁祸首”了?其实也不能这么说,他本就是一个小人物,史书连他的结局都懒得写,怎么能承载历史的支点?秦舞阳不能,荆轲也不能,太子丹也不能,甚至连燕国也不能。
历史就是那么神奇,似乎偶然与必然就差那么一点点,可就是没人能踩动“偶然”,去撬动历史的“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