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牢之将军来访-”
当刘裕刚刚回到帐中时,突然,帐下侍卒进来向刘裕禀报。
“老将军何故急速到来,有何指令?”刘裕在营前匆匆迎上刘牢之,拉住他的手,并急切地问道,“请进账详尽吩咐!”
“孙恩已死,此贼现以孙恩的妹夫卢循为王,卢循是何许人也,如今他已经名声在外了?”
进帐坐下后,刘牢之忙问刘裕。
“卢循其人,也非同寻常!末将曾经打听得知:卢循他也是个文武兼备之士!”刘裕对刘牢之说道,“卢循自幼学文习武,长大后通晓天文地理,娴熟兵书,昔日孙恩之所以能够称霸一隅,都是因为有了卢循的帮助呢!”
“哦,看来这卢循还可挣扎几日?不过,孙恩已死,此匪豪情终成强弩之末了。对此,寄奴不必挂牵!”刘牢之笑道,“寄奴贤侄,你连日征战,功劳不小,朝廷对你多有褒奖。然而,这次又有了更大的战事,朝廷还望将军不辞鞍马劳苦,再接再厉,荡平贼军。”
“哦,又有何贼敢趁机打劫?”刘裕惊问道。
“此番不是草寇作乱,而是晋廷外臣反叛!”刘牢之道。
“何人竟敢如此胆大妄为?”刘裕站起来问。
“荆州刺史桓玄!桓玄因受朝中权臣司马元显的猜忌而被迫起兵反晋了!”刘牢之说道,“·····桓玄势大,他现在正统领着荆、江八州军事,威慑南国,颇有压倒晋廷的气焰。
为了安定南隅,桓玄竞授任孙恩余匪卢循为永嘉太守,以便利用卢循的力量来牵制朝廷。”
“桓玄作乱?对此,末将也曾有耳闻。”刘裕恍然大悟道,“朝廷此次要命令在下配合讨伐桓玄的大军,清剿永嘉余孽?”
“正是!不过·····朝廷倒不是让你孤军清剿卢循,而是让你与剿匪大军一起出兵征讨桓玄!”刘牢之轻声地笑道,“皇上钦命桓玄的宿敌-司马元显为骠骑大将军、征讨大都督,令他总领征讨桓玄的军事,令我为先锋,令你为参将,立刻挥军前去剿杀桓玄叛军!不知贤侄有何异议?”
“哈哈······大丈夫身处乱世,只求建立功名,虽马革裹尸,也在所不惜,岂敢有何异议?”刘裕听罢坐下,哈哈大笑道。
“只是.······这司马公的劣迹,朝野共知·····”停了一会,刘牢之又迟疑地说,
“让我们北府将士在他的帐下听用,委屈非常·······况且······”
“况且什么?”刘裕惊问道。
况且桓玄也非等闲之辈!
”刘牢之迟疑道,“司马元显他是什么东西?”
“不过,末将曾经听说叛军初来时,司马元显当时自驻石头城,英勇善战,也曾让敌人闻风丧胆呀!”刘裕不解地说,“桓玄的父亲不就是那个早想篡位的桓温吗?
他们桓氏虽然御敌的本领不大,却世代都妄图篡位呀!他桓氏一直都是大晋的逆贼,可惜朝廷没有早日除了他们!”
但是,刘牢之却无心倾听刘裕的言语,他只因为曾经受到司马元显的猜忌,所以,当场犹豫不决起来。
“大将军您还有疑虑?”刘裕见刘牢之欲言又止,忙说,“大都督司马元显为人的劣迹,的确朝野共知!司马元显本是朝中权臣,常依靠皇家的威势,鱼肉朝中大臣。只是······此番讨逆,我们应当以国事为重,元显虽然为人所不齿,然而我们也决不能因私废公,怀有他念!我们应全力听从骠骑大将军、大都督司马元显的调遣,以求平定桓玄,为国建功立业!”
“..····其实,我本人与司马元显并无私仇家恨!前次孙恩猖獗、进逼建康时,桓玄竟欲率兵东下,声称要来下江讨贼勤王,而司马元显却连忙以皇帝的名义,下诏给桓玄,令他在江陵驻守。司马元显并说下江的贼寇,自有我们北府将士抵挡呢!”
刘牢之说,“司马元显很愿重用我北府将士,看来,他似乎很看重我北府将士啊!”“莫非其中有诈?”刘裕问,“司马公是否另有他图?”
“当然!司马元显无非是怕桓玄来京生事,夺了他的大权。此次,倘若司马元显消灭了桓玄,接着他就要对我们北府兵下手了,因为他忌惮一切权臣呀!”刘牢之忧虑地说。
“唉,如今司马元显身为大都督,举朝廷之兵,依顺伐逆,自然能获大胜,我们也只好听从其命令呀!”刘裕叹道,“莫非我们还能反其道而行之?难道大将军你能够保证他桓玄得势后,不对我们下手?”
“唉,既然如此,我们当谨慎从事!只是,唉·····.”刘牢之听罢,轻声地说道,随即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向刘裕挥了挥手。二人无语,相偕出了营帐。
刘牢之、刘裕的征剿大军来到历阳,与桓玄叛军开始短兵相接,双方摆开了阵势。刘牢之和寄奴正欲出战,忽见从城边桓玄的阵中走出一员雄伟老将,待其骑马走到近前时,
刘牢之才看清,来人不是别人,原来正是牢之的舅舅何穆。二人阵前相见,
顿时悲喜交集。
“舅舅,在两军相对之中,你老人家为何前来?”牢之惊问道。
“荆州刺史桓玄大人派老舅前来,向你们说明厉害,为你们指明前程!”来人何穆笑着向刘牢之说道。
“阿舅之意?”刘牢之轻声问。
“如今,天下已乱,豪杰并起,司马家的晋廷大失人心,已经岌岌可危。司马元显更是淫威冲天,甥儿岂能在司马元显帐下,听其号令?你身为大将,当认清是非,弃暗投明,不可为虎作伥-”何穆大声地向刘牢之说道。
“....··甥儿本也无心追随奸臣司马元显攻打桓公,只是作为北府战将,皇命在
身,我也是身不由己呀!”刘牢之又说。
“桓公乃当世之英雄,镇守八州,司马无勇无谋更无德行,你们北府兵将虽然作战勇敢,无奈军纪混乱,也不得人心。你们怎能战胜桓公呢?倘若失败,你们将身首异地,即使侥幸得胜回朝,又能如何?鸟尽弓藏,你们最终也逃脱不了被司马氏绞杀之命运啊。”
何穆继续说道,“桓玄大人爱才之心可敬,他让愚舅前来劝说,望你归附于他的麾下,以便大事成功,日后得到封妻荫子的结果。”
“然而······”刘牢之听后犹豫道,“倘若甥能为国建功立业······”
“从古至今,战乱时代,君臣之间彼此相互信任的只有燕昭王与乐毅、刘玄德与孔明,但是这都是功业未成而明君先逝的故事,假如功成名就,恐怕就难保他们不大祸临头了!常言道:
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敌国破,谋臣亡。'正因为如此,才有勾践杀文种,秦王除白起,汉高祖斩韩信的悲剧。
唉,这些英雄霸王之主,尚且不相信其手下的功臣大将,更何况那些凶残愚昧、平庸无能之辈呢!”何穆继续对刘牢之说。
“然而,对此,愚甥也略知一二······”刘牢之仍在犹豫。
“自古功高震主,绝非幸事!拥有足以使君主震动的声威,建立无法封赏的勋功,是决不能被昏暴君王所宽容的!
相反,管仲箭射齐王衣钩反被齐王重用,雍齿多次威逼汉高祖反而能受到汉高祖的厚封,何况足下与桓公之间无射钩屡逼之仇呢!如今你与桓公为敌,战败了将会遭到灭族之灾,战胜了同样也会遭到灭族之灾,你成败都无出路!
与其身败名裂,为天下所不齿,不如掉转矛头,保住自己的富贵,以便英名天长地久。何去何从,请甥儿三思!”何穆又慢慢说道。
“舅父所言是矣,我决定投向桓公!”刘牢之听后说道,“甥儿自以为手握重兵,
才能智谋足以统辖江南大地,足可帮助桓公打败司马,况且谯王司马尚之已被桓公打
败,晋人士气低落,军心沮丧·····.”
“知道了就好,请立即行动!”何穆大声说道。
“是的,舅舅之意······甥已知矣,我当遵命行事······”刘牢之听后嗫嚅道。随即刘牢之回马人阵,和刘裕等参将讨论起来。
“我舅所言是矣,如今我们转战南北,为他们晋廷立功创业。桓玄虽要扫平,但司马元显是什么东西?他臭名昭著,朝廷却要他来充任大都督,讨伐桓玄,我们是在为谁效力?”刘牢之向众人叫道,“司马元显的江东兵不堪一击,我们不如先杀了元显这个贼子,再战桓玄?”
“将军不可!”刘裕斩钉截铁地说,“虽然如今世事纷乱,英雄各自为战,然而,举兵伐贼都还需要一个令世人信服的名分!麾下冒死劝告大将军不可莽撞行事,此次一旦决策有误,即不能反顾,待来日酿成大败之后,悔之晚矣!”
“难道说,我刘牢之就只能言不由衷,为他司马家卖命?”牢之还在固执己见。“凡成大事者,大丈夫必须从长计议,因为,一旦一步有失,即会全盘皆输!况且,现今剿灭桓玄易如反掌,大功即可告成,而一旦你胜了此战,就会军威高涨,令天下人折服。将军岂能中途变卦?”刘裕急切地劝道,
接下来,他回顾刘牢之的儿子和外甥说,
“作为后辈,何无忌将军和刘敬宣将军也应考虑,并能以诚奉劝刘牢之老将军啊!”
于是,刘牢之的外甥何无忌和儿子刘敬宣也纷纷上前向牢之苦苦劝告。
“参军刘寄奴,老朽素来敬重你的才智和勇气,不料,你今日竟是如此畏首畏尾,这怎能成就大事?”刘牢之见众人苦劝,更加恼怒地叫道。
“大将军不必焦躁,理应谨慎,成败乃在此一步之间啊!”刘裕又说。
“作为身经百战的老将,在下也略通文武之道。我如何不知现今剿灭桓玄易如反掌?然而,朝廷和司马元显是会猜疑所有勋将的,并非只是疑忌桓玄。等到我们······荡平了桓玄之后,朝廷以及大都督司马元显之流又将对我们北府将士猜忌。到那时,只怕我们身家性命也不能保全,还谈何建功立业?皇帝软弱,已是朝令夕改,多少王公勋臣,无端死于非命!”
“诚然,朝中多有相疑之风,多少功勋英雄也曾蒙冤受屈、死于非命,然而,桓玄力量如何?如今朝廷虽已衰落,但外藩尚有数路勤王之兵,比起桓玄来或许还略胜一筹,倘若大人今日随了刺史桓玄,桓玄也许还能支持数日,但朝廷却会因大人您的反叛而立即诛杀您在京都的九族,国中将领恐怕也将离你而去,岂不可叹?”刘裕又苦苦劝阻道。
“莫非今日我只有为司马家鞠躬尽瘁?”刘牢之愤愤地问,“我将如何是好?”
“大人勿躁!您不如暂时不露声色,拥兵自保!据现今形势看来,无论司马朝廷还是反王桓玄,都不能奈何将军。坐山观虎斗,这或许才是大人目前的上策!”刘裕说道。
“参军大人所言正是,望大人三思!后辈请求大人顾全大局,顾及后辈们的家室性命,慎重行事!”何无忌和刘敬宣听了刘裕之言后,更觉胆战心惊,便再次向刘牢之请求。
“你们后辈不通事理,不通大局!老夫宁可战死,也不愿屈死于司马氏的屠刀之下!况且,凭桓玄江南之兵,再加上我们合力,或可一举铲除司马元显,拿下建康。到那时,我们反而能够得以自救于水火之中。那时,我们也可以反戈一击,顺势消灭桓玄-”刘牢之说。
“唉,人心可畏!倘若大将军欲反复无常,只怕到那时,国人皆不愿跟随大人了!”刘裕叹息道。
刘牢之默然无语。“.....·大人,我们就不去桓营了?”过了一会,刘裕、何无忌等人问刘牢之。
“好吧,狡兔三窟,人各有志,你们就候在此营中,观望胜负吧!万一不幸,我北府兵总算还留有有生之力呢!”刘牢之无可奈何地说。
说罢,刘牢之跨上一匹红马,率领着大队人马,飞奔而去,投向了桓玄大营。
刘裕、何无忌、刘敬宣等所有北府将士,见刘牢之终于去了,只好拥军站在对阵观望。
桓玄把大将刘牢之收入旗下之后,急令刘牢之为先锋,进逼晋军。于是,牢之拥军数十万,立即掉头挥师,直取建康。
而在此时,司马元显却只剩下了自己稀稀落落的江东兵,已是不堪一击了。所以,沿途晋兵竟立刻被桓玄杀得大败,其各处守军丢盔弃甲,毫无招架之力。
接着,桓玄势如破竹,兵抵京城南郊新亭,最后,司马元显慌忙率众退往京城建康躲避。于是,桓玄、刘牢之也随之率军进入建康城,扫荡朝野,并对司马元显及其党羽,斩草除根,桓玄随即掌控了朝政。
接下来,桓玄势力威慑全朝,挟天子以令诸侯,在朝中一手遮天。他自领大丞相之职,任命刘牢之为会稽内史。
“丞相大人,怎么您也让刘牢之进京了?刘牢之乃国中名将,其北府将士,如狼似虎,威势不可当,京城一山难容二虎,长此下去,就怕他会危及丞相大人您·.....”得知刘牢之也随军入朝,徐、兖刺史桓修破门而入,急切地向桓玄说道,“听说丞相大人你还请求皇上委刘牢之以重任?”
“你的意下如何?”桓玄问,“我看刘牢之也曾为我出力,我何不因势利导?”桓玄说。
“况且,刘牢之也是个反复无常的小人,莫非丞相大人你还想让他为你做什么大事?”徐、兖刺史桓修急切地说道,“
想当初,刘牢之本是和王恭一起谋变朝廷的,但是后来他却因小恩怨,竟然出卖了他亲如手足的主将王恭,后来,他接受庐江太守高素的挑拨,为了得到王恭的职位,竟背叛了王恭,与其子刘敬宣密谋杀了王恭!”
“嗯······刘牢之的这种人品,的确令我所不齿!”桓玄说。
“唉,可怜的王恭,他死到临头还是对刘牢之深信不疑:当王恭的参军何澹之探知刘牢之的机密并向王恭告发时,王恭竟然毫不相信,并且特意置办盛宴,邀请刘牢之前来相聚,而且彼此称兄道弟,将全部精兵都交给了刘牢之统领,让他协同进攻建康,充当后应。
谁知正当进军时,刘敬宣竟然反戈一击,让王恭彻底兵败身死,结果刘牢之得到了辅国将军的职位,代王恭镇守京口。今日他父子又故技重演,背叛朝廷,投我怀抱,丞相大人可不要再上他的当啊
桓修接下来慢慢地说道,“如今形势险恶,我辈切不可像先父那样功败垂成!”
“兄长······你不用着慌,我已让刘牢之做会稽内史去了,实际上刘牢之现在已经难以挣扎了,我这是削去了他的兵权啊!”桓玄笑着向桓修说道,“一员大将,失去了兵权,正如折翅的大鹏,他还能为非作歹?
当初入京,我当然已知刘牢之为人,他是想借我之力灭了司马家的力量,然后再反戈灭我。但是,在那时,我还是不得不借用刘牢之的力量呀!请你想一下,石头城一战,倘若没有刘牢之大军进击,那司马元显的部族能够那样俯首帖耳吗?你还是替我试探一下刘牢之日前的动静去吧,别的事就不必操心了!”
“在下遵命-”桓修恍然大悟,立刻起身向桓玄笑道,过了一会又说,“另外,刘牢之他帐下的那位刘寄奴可是个了不得的人物,丞相也当慎重处之!”
“这个自然,刘裕是个有勇有谋之人,他甚至比刘牢之更为厉害,你也应当谨慎对他!”桓玄说着,二人点头相视而笑。
刘牢之接到桓玄对他的改任之后,心中十分不安,急忙星夜来到刘裕帐中,欲与刘裕商议。此时,刘裕和何无忌、刘敬宣等所有将士也正在账中计议当前局势。
“贤侄,你看桓玄今后发展将如何?”一入大帐,刘牢之就神色慌张地问刘裕。“今日桓玄虽然大权在握,一时得逞,但他不得人心,所以前途难测!”刘裕无不忧郁地说,“大将军,你本来拥军数万,现在却成了个会稽内史,手无兵卒,这将何以作为?面对此情,大将军不可漠然置之,你应当设法改变这种处境!”
“桓玄一入建康,就釜底抽薪,命我为会稽内史,收了我的兵权。他这一着十分厉害,让我始料未及!我已不知将如何为之了!”刘牢之急切地向众人说道,“唉,我后悔当初没有听从寄奴的金玉良言,以致落到今日如此被动地步····..”
“大将军乃国中名将,总不能就如此让人宰割吧!”刘裕说道,“老将军切不可就任会稽内史,军权决不能放弃!”
“倘若今日,我以讨伐叛贼、匡复社稷为由,反击桓玄,出兵攻打广陵,能有几分胜算?倘若如此,寄奴,你还能追随我而去吗?”刘牢之问。
“当初,将军率领数万禁兵,本来能够亲自挂帅,以讨伐叛贼、匡复社稷为由,号召天下,攻城夺地,削平叛乱,以攫取立足之基业。而如今,桓玄在您的配合下,已经得势,而且能进驻朝中,挟天子以令诸侯,威震天下,四方藩王都对大将军您失望了,如今还有多少人能追随大将军您呢?将军此去广陵,也许会无功而返啊!”
刘裕说道,“在下打算率军暂回京口,以便日后,在大将军出现危局时,也有个策应之人呀!”
“唉,人各有志,寄奴既然不愿随我前往,亦即请便。不过······你到京口,日后能与我相互支援,也算是我的一番心意不至于徒劳了!各位权且去我大营,再与我帐下众将商议,群策群力,以求万全之策!”刘牢之最后说道。
于是,刘裕等人都随之去了刘牢之大营。
在刘牢之本部大营中,刘牢之急切地向众将说道:“桓玄今日初占建康,欲对我北府将士卸磨杀驴,但是,如今我们的手中尚有十多万大军,驻守京城内外,足可与之抗衡。京城虽然不稳,但我们还可进攻江北,拿下广陵以为据点,再回军讨伐桓玄逆贼,加上各外藩的力量,我想总能驱逐桓玄在京城中的势力的!”
“.·····在昔时与前秦大战中,刘大将军您的英名曾震荡朝野,我大晋天下几次危机,都赖将军匡复。然而,如今众人皆知,此番桓玄入京毁灭司马朝廷,若没有您的力量,他决不能势如破竹······将军助威桓玄,本已是为虎作伥,今又反过来讨桓,这等反复无常,已令人心不稳,前景堪忧!”刘裕见此,立即又说道。
“时事瞬息万变,我······附桓反桓,本是因时而动,贤侄岂能如此说话!”刘牢之忧伤地说道,“或许······我当初决策有误,现在,贤侄也当为我指出出路呀!”
.····前次,桓玄已派人向我问及他即位之事,我含糊答应,蒙混过关,投其所好,只好让他去登皇位去了。
然而,如此一来,朝廷就要大乱了!刘牢之大将军,您不如权且驻足京口,以观朝内外局势变化,再作定夺!
”刘裕沉思道。
“唉,老夫既因投桓而得罪了朝廷,今与逆贼反目又得罪了桓玄,我已是内外交困了,如仍犹豫不决,不及时更张自立,恐怕将来就只有坐以待毙了!”刘牢之向众将大叫,“你们追随我多年,出生入死,我希望今日也能同甘共苦、同心协力,我们占据江北,与桓玄的江南大营抗衡,以图来日发展-”
“唉,此一时,彼一时也,大将军此去,凶多吉少·····.”众将纷纷嗟叹。
“竖子如此畏缩,岂能有所作为?”
刘牢之忽然气急败坏地叫起来,
“我们北府将士,数十年风雨同舟,你们莫非今天都要舍我而去?”
“既然······将军决意如此······我们听从大将军您的命令就是了......”听了刘牢之的再三催促之言,众幕僚渐渐有人发出了无奈的附和声。
当夜,大雨滂沱,刘牢之的外甥何无忌和牢之之子刘敬宣不愿追随牢之北去,遂偷偷地来到刘裕帐中,与刘裕密商。
“你们都是刘老将军的嫡亲,岂能也弃他而去?”刘裕见了他们,万分激动地问。“昨晚,虽然部属们附和了家父的意见,但是,大多数人都因家父反复多变而萌生了去意,他们当心前途不妙,都欲自保。”刘敬宣垂头丧气地说,“唉,我北府十多万大军眼看就要分崩离析···...”
“如今······大多数人都在阳奉阴违,欲离开刘牢之将军,我虽为其外甥,但因其决策不对,我家有父母妻子,所以也不想做他的陪葬啊!”何无忌也万般无奈地说。“你们将何去何从?”刘裕问。
“刘参军,您乃文武全才,大将之才,今日所言在理,奈何舅舅未能听从!为了功名前程和我们的身家性命,我也不能随舅舅而去了,我将唯您马首是瞻,随您驱军进发,还望将军指示,纳我于麾下!”何无忌昂然说道。
“唉,诚感何将军知音!”刘裕叹道,接下来又回头看着刘敬宣说,“刘将军乃牢之老将军之子,不论老将军身处何境,也当护守在他的身边···...”
“是啊,我已经是不忠之臣,决不能再做不孝之子。我当然要回到家父大营,与之北往!”刘敬宣痛心疾首地说,“然而,来日我父子或遭不测,还望刘裕将军及时相救·····.”
“此话不必说呀,我与老将军虽然相处时日不长,但也情同父子,岂有袖手旁观之理?”刘裕慷慨地说,“刘将军且先去吧,老将军如今已是一命孤悬了!”
于是,刘敬宣挥泪而去。刘裕目送走了刘敬宣,又接着走到何无忌跟前。
“唉······大将军刘牢之一生英明,可惜今日误入了歧途!他此去广陵要与桓玄及朝廷众将抗衡,必然凶多吉少。”刘裕叹息道,接着对何无忌说,“为今之计,何将军只有随我前往京口,进可攻打京城,退可出走淮上,保全身家性命,甚至还可谋图来日的发展。日后,桓玄倘若能驻守国中,顾全大局,保守人臣之本分,你我将来也可投奔于他,以作暂时栖身之处,否则,可立即设法取而代之,趁他不备而除之,并以讨逆为由,号召天下!”
“末将听命-”何无忌斩钉截铁地答道。
“不过······何将军是否还要到牢之将军营中去道别一声?”过了一会,刘裕问何无忌。
“在如今危难之际,刘将军的一席话,令麾下茅塞顿开。往后麾下悉听刘将军吩咐!愿充将军马前小卒-”何无忌欣然说道,“明日我将随刘将军去京口,也再不与舅舅相商了,以免他会节外生枝。”
次日,刘裕、何无忌等人以打猎为借口,率兵东向,朝京口而去,到达之后,立即在京口安营扎营。
刘牢之马不停蹄,连夜催兵向广陵进发,不意沿途麾下众将纷纷离去。当他到达新洲时,部众业已散尽,其身边只剩下了其子刘敬宣一人了。
一代大晋的名将,此时已近穷途末路。牢之环顾四周,人马稀少,不禁数声长叹。
而儿子刘敬宣在此之前返回京口转移家室,逾期未还。刘牢之以为他被杀害,便心灰意冷,上吊而死。
其子刘敬宣痛哭了一阵后,草草掩埋了父亲,策马投山阳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