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书中,有关天象的记载是很重要的一项内容。好比“太白入月”、“荧惑守心”,日食、月食的记录,还有大风雨雪、雷电冰雹,一般超过常规水平或者构成灾害的天气变化,都会被记录下来。像《资治通鉴》里,某年月日下冰雹、大风拔木什么的,出现频率很高。
古代谶纬学认为,不寻常的天象或者一些陆地上的奇怪现象都跟人世间的兴衰治乱密切相关,那些学者总是指出两者之间的因果关系。当然,有的听起来蛮有道理,有的就牵强附会了。
拿冰雹来说,古人的观点不一致,如《礼记》认为,夏天实行冬天的政令,就会下雹,冻伤庄稼;《春秋谷梁传》则说,那是“臣侵君之象”;西汉京房认为,天降冰雹是因为赋税过重;《五行传》认为是国君任用奸佞,排斥贤人;东汉蔡邕说,刑罚繁多会下冰雹。总之都跟朝政有关。
沈括的《梦溪笔谈》记载了宋神宗年间的一场冰雹,“熙宁中,河州雨雹,大者如鸡卵,小者如莲芡,悉如人头,耳目口鼻皆具,无异镌刻。”
熙宁是宋神宗的第一个年号,古河州在甘肃南部,大致范围是如今的临夏一带。如果是普通的冰雹,就算很大,沈括也未必感兴趣。
而一千年前河州下的那场冰雹极为怪异,大的有鸡蛋大小,小的才跟莲子、芡实差不多,可是形状古怪,别说没人见过,连听都没听说过。不管大的小的,一律像人头,耳目口鼻兼具,惟妙惟肖,像是高手匠人雕刻而成。
我们知道,沈括是当官的,但另一个身份是震铄古今的全才科学家。他就在琢磨,为什么天上会下“人头”?问题是,这和他擅长的物理、化学、医药等众多领域不同,“人头冰雹”几千年来就那一次记载,这东西是天上掉的,也保存不了,要研究也无从入手。
沈括对此念念不忘。还别说,过了一年他就发现了其中玄机,认为那是上天的预言。此话怎讲?沈括在《梦溪笔谈》里接着说了,“次年,王师平河州,蕃戎授首者甚众,岂克胜之符豫告邪?”
意思是,河州下雹的第二年,宋军平定了河州之乱,歼灭大批蕃兵。那么河州冰雹就是宋军平定叛乱的兆头,对宋王朝来说是吉兆。可不是嘛,那场冰雹提前一年预言叛军会“送人头”。
河州叛乱又是怎么回事呢?说起来,这事儿不小,没少让朝中大臣和神宗皇帝操心。
当初宋太宗赵光义第二次出兵伐辽失利(雍熙北伐),战略主动变为被动。原本臣服于宋朝的西夏人也不安分了,在宋仁宗年间公然反叛,李元昊称帝,不断发兵侵扰宋朝西北边陲。后来宋朝虽然稳住了西北局势,但西夏仍然强盛,在一边虎视眈眈。
宋神宗接班后,为缓解西北边区的压力,发动了“熙河拓边”之役。“熙河拓边”是北宋儒将王韶提出的(大背景是王安石变法的战略主张),意在收复河、湟二州之地,恩威并用,征服洮水流域被西夏人打得满地找牙的吐蕃等族群,这样就可以斩断西夏一臂,对其形成进攻态势。
熙宁六年(1073年),王韶收复河州,抓获敌酋瞎欺丁木征的老婆孩子,随后瞎欺丁木征请降,“熙河拓边”的目标初步达成。
然而好景不长,熙宁七年二月,西蕃宗哥部反叛,敌酋玛尔戬率军围困河州城。王韶从兴平领兵火速驰援,采取围魏救赵之策,派兵直扑敌巢定羌城,连战连胜,玛尔戬所部只好撤退,又被宋军追击,狠揍了一顿,河州之乱平息。
沈括听到捷报,非常高兴,所以他说“王师平河州,蕃戎授首者甚众”,认为河州去年下的那场“人头冰雹”是叛乱平息之兆。
最后再说说史书记载的冰雹。冰雹可以有多大呢?据《汉书》记载,汉武帝元封三年(前108年),“十二月,雷;雨雹,大如马头”。这并不是个例,《元史》记载了好几次“大如马头”的冰雹。此外,西晋元康三年,陕西华阴一带下的冰雹个头不大,但是下了三尺厚。
《元史》记载,至元四年(1338年),清州(今河北青县)的一场冰雹奇观,比沈括的记载有过之而无不及。
清州那场冰雹有拳头大小,但形状极尽奇妙,有的像乌龟,有的像婴孩,或者像狮子、老虎、精巧的环形、椭圆的卵形,或者精致的球形。还有一些精巧玲珑的形状,上面还带有孔洞。当地的老人都说,大冰雹不稀罕,但从未见过这样奇怪的形状。
不过,元朝这次冰雹只是千年不遇的奇观,并未记载有什么预兆。
参考文献:《梦溪笔谈》、《续资治通鉴》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