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朝著名文学家元好问,是宋金对峙时期北方文学的主要代表、文坛盟主,又是金元之际在文学上承前启后的桥梁,被尊为“北方文雄”“一代文宗”。
他擅作诗、文、词、曲,主张天然真淳,反对堆砌雕琢,重视独创精神。金朝灭亡后,他写了大量的“丧乱诗”,笔笔皆为血泪,字字饱含悲愤,掀起了杜甫之后的现实主义诗风的又一高潮。
同时,他也是一位高明的文艺理论家,尤其是 《论诗三首》和《论诗三十首》,沿用了杜甫“以诗论诗”的作法,将点评都浓缩到七言绝句之中,水平绝高。
今天,一起读读他的《论诗三首》,学习这位文学大家的对后世诗家的建议吧!
一、作诗需打开格局
《论诗三首·其一》
坎井鸣蛙自一天,江山放眼更超然。 情知春草池塘句,不到柴烟粪火边。
“坎井鸣蛙”,即井底之蛙,比喻见识短浅之人,典故出自《庄子·秋水》:
子独不闻夫埳(kǎn)井之鼃(wā同蛙)乎?谓东海之鳖曰:‘吾乐与!出跳梁乎井干之上……且夫擅一壑之水,而跨跱埳井之乐,此亦至矣,夫子奚不时来入观乎!
浅井之中鸣叫的青蛙,眼前只能看到方寸之地,只有走出来,看到壮阔的江河山川,才能阔达心胸,更加超然。
山水诗派的开创者谢灵运,写出“池塘生春草”这种妙句时,难道是躲在柴烟粪火旁能够想到的吗?
“春草池塘句”是清灵脱俗的千古佳句,“柴烟粪火边”却是柴米油盐的生活琐碎之事。如果诗人日日囿于茅舍、困于饥寒,哪里还有作诗的情怀呢?
就像杜甫诗中所言,“或看翡翠兰苕上,未掣鲸鱼碧海中”,在兰花丛中嬉戏的小鸟,不会有驭鲸于沧海的雄健才力和阔大气魄。即使再精巧再华丽,也只是些小玩意,无法呈现出宏大的气魄。
作诗正是如此,要眼界放宽,看到江山之大,下笔才能超凡脱俗。
二、作诗要沉淀积累
《论诗三首·其二》
诗肠搜苦白头生,故纸尘昏枉乞灵。 不信骊珠不难得,试看金翅擘沧溟。
骊珠,意为宝珠,比喻珍贵的人或物。典故出自《庄子·列御寇》:
夫千金之珠,必在九重之渊,而骊龙颔下。
骊龙,即纯黑色的龙,相传它生活在九重之渊的深潭底,颔下生着价值千金的宝珠。
金翅,意为金翅鸟,是古印度神话传说中的一种巨型神鸟,以龙为食,名“迦楼罗”。
传到中国以后,它的形象中融入了鲲鹏,逐渐演变成了“金翅大鹏鸟”。
元好问曾在《论诗三十首》第二十九首中这样写道:
池塘春草谢家春,万古千秋五字新。 传语闭门陈正字,可怜无补费精神。
诗中,他极力赞美谢灵运的“池塘生春草”之句,却看不上闭门写诗的陈师道。
陈师道是宋代诗人,曾做过秘书省正字,因此也被称为陈正字。
相传他一旦有了灵感,便一个人在家关门作诗,连猫狗都要撵出去,爱吵闹的婴儿都要抱到邻居家。
元好问推崇的是“天然去雕饰”,反对苦吟,认为那只是白白浪费精神,写不出什么经典之作。
这首诗也是一样,他认为苦搜诗肠,将自己熬出白发,在尘积昏暗的旧纸堆里乞求灵感,根本毫无作用。
优秀的诗作如同骊龙颔下的宝珠,未必需要潜入潭底艰难摸索,金翅大鹏鸟能轻松地劈开苍天大海,取得自己想要的东西。
诗人需要读万卷书,行万里路,需要看遍人间,需要沉淀积累,才能信手拈来。
三、作诗没有捷径
《论诗三首·其三》
晕碧裁红点缀匀,一回拈出一回新。 鸳鸯绣了从教看,莫把金针度与人。
这首诗别出心裁,以女子绣花来比喻作诗。
“晕碧裁红”,指的是刺绣的能工巧匠,能染出碧绿的丝绦,也能裁剪朱红的绢布。
她们晕染裁剪之后,用金针绣出美丽的花纹,每一次绣出的作品都与之前不同。
绣好了精美的鸳鸯,可以随便展示给别人看,但裁剪刺绣的手艺,却不会轻易传授。
这首诗的后两句,其实是化用了前人的典故与诗句。
唐代诗人白居易被贬江州时,从此“换尽旧心肠”,从“兼济天下”变成了“独善其身”。
在那里,他潜心研究作诗,琢磨诗词的要理,并且著书立说,名为《金针诗格》。
书中,白居易分门别类地指出前人诗词中的病症,以警示后来人,宛如亲自用金针给人治病一般。
北宋僧人释德洪在《与韩子苍六首》中层用过这个典故:
但识纲宗无实法,为君拈却眼中尘。 鸳鸯绣出从教看,莫把金针度与人。
表面上,元好问似乎在说不能轻易教导别人如何写诗。
但个人认为,他想表达的是,写诗不能靠别人传授秘诀,而是要靠自己琢磨推敲。
白居易的金针,是他针砭诗作、找到问题的利器。
对于后人来说,或许也有指南针一样的效果,能让人避开许多弯路。
但“尽信书不如无书”,读再多诗,也不一定能写好诗,关键还是要自己学习练习,不断创作。
元好问的这三首诗,从格局、灵感和方法三个角度,阐述了该如何学习作诗,引人深思。
你认同他的说法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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