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青是北宋的名将,并一度担任枢密使,但是最终却抑郁而亡。狄青的悲剧在于宋朝“抑武崇文”的国策,使得整个社会乃至于官场从来就对武将有非议,所以就有宰执几乎从来没有从武将中选的惯例。而狄青的枢密使自然是众矢之的。官场的排挤让狄青郁郁不得志,抑郁成疾,终病死于任上。
狄青的功绩
狄青(1008年——1057年),字汉臣,汾州西河人。北宋时期名将。出身贫门,自少入伍,面有刺字,善于骑射,人称“面涅将军”。狄青原是大内卫士,对夏作战时,选拔卫士赴西北前线,狄青被派往延州,充指挥使。当时宋军屡战屡败,狄青率领的部队却常打胜仗。每次作战,他都身先士卒,披散着头发,戴着铜制面具,手执兵械冲入敌阵,往往所向披靡。
四年间,狄青在西北经历大小25战,身上留下了八处箭伤,连西夏人都知道宋朝有这么一位不怕死的大将。范仲淹到延州后,对狄青十分赏识,特意送了一部《左氏春秋》给他,对他说:“将不知古今,匹夫勇尔。”从此,狄青努力学习历代将帅兵法,打仗时颇为用智,成为威震西北的智勇之将。
狄青屡建战功,也引起仁宗的注意。曾打算召他进京询问御边方略,因战事紧迫,难以离开西北,于是让他画出战图送至京师。宋夏议和后,狄青因功授侍卫步兵殿前都虞候,不久又连续进官为步军副都指挥使、马军都指挥使。皇祐四年(1052年)进入二府,被任命为枢密副使。
狄青由一名士兵升为两府大臣,但始终保持着士兵的本色。一次进宫,仁宗让他把脸上的刺字印记用药除去,狄青却道:“陛下以功擢臣,不问门地,臣所以有今日,由此涅尔,臣愿留以劝军中,不敢奉诏。”仁宗由此愈发器重这名爱将。
当侬智高义军横行两广,朝廷一筹莫展之时,宰相庞籍向仁宗推荐了狄青。仁宗当即召见,并亲自在垂拱殿设宴送行。
狄青非常激动,慨然道:“臣起自行伍,非战伐无以报国。愿得蕃落骑数百,益以禁兵,羁贼首至阙下。”仁宗任命狄青为荆湖北路宣抚使、提举广南东西路经制贼盗事,统一指挥岭南诸军。按照宋朝惯例,大将领兵出征,往往要派文臣为副,用宦官监军。仁宗本打算照例行事。右正言韩绛也说“武人不宜专任”,但遭到庞籍的反对,庞籍说:“青起行伍,若以文臣副之,则号令不专,不如不遣。”仁宗于是下令由狄青统一负责岭南军事。
狄青领三万大军来到广西,会合了孙沔、余靖两路兵马,一同进驻宾州。广西钤辖陈曙听说狄青将到,惟恐夺了头功,自带8000步兵抢先发起进攻,在昆仑关被侬智高杀得大败。
狄青
狄青到达后,升帐召见诸将,说:“令之不济,兵所以败。”下令将陈曙及带头逃跑的部将袁用等32人驱出军门斩首。众人相顾失色,曾经逼陈曙出战的余靖站起来试图劝阻,说道:“陈曙犯了军法,我也有节制之罪啊!”狄青毫不留情,道:“你是文臣,不受军法处置。”诸将听了,无不股栗。
狄青在宾州按兵不动,只下令征调十天粮草,众人皆不知怎么回事,侬智高也有些松懈防守。突然有一天,狄青下令进军,清晨出发,晚上就赶到昆仑关。次日黎明,宋军营前树起大将旗帜,众将环绕帐前,狄青一一部署。派小分队着便装先行过关,在归仁铺摆下兵阵。这时侬智高带着身穿红衣、手持标枪大盾的义军前来迎战。
义军气势很盛,宋军前阵几乎抵挡不住,孙沔等人脸色都变了,狄青从容站起,手持一面白旗向上一挥,他从陕西带来的蕃族骑兵自左右两侧同时杀出,直插义军阵后,左军向右,右军向左,一下就将义军的营阵冲散。
侬智高指挥不灵,义军溃不成军,向邕州方向溃退。狄青乘胜追击50里,又在邕州城外大败义军。捕杀义军将士2200人,活捉500余人。起义军头目黄师宓、侬建中等皆被杀,侬智高纵火烧城,连夜逃往大理国。
狄青一举收复邕州,捷书传到京师,仁宗喜不自禁,对庞籍说:“青破贼,卿之力也。”仁宗派内侍带着手诏前往广西慰劳将士,又叫辅臣从速议赏,说:“朕常观魏太祖雄才大略,然多谲诈;唐庄宗亦豪杰,行兵用师,动无失策,及即位,游猎无节,赏罚不时。此二主者,特将帅之才,而无人君之量,惜哉!”
他的这番表白,无疑是在告诉大臣们,无论是谁,只要有本事报效帝国,朕都会发挥其才干的,士兵出身的狄青不就是最好的一个例子吗!
皇祐五年(1053年)四月初三,狄青还朝。宋仁宗再次设宴垂拱殿,这回是为狄青庆功。皇上亲自把盏,令众臣羡慕不已。过了几天,仁宗又在垂拱殿观看狄青指挥蕃落骑兵布阵,完全是重演归仁铺破敌之势。
仁宗果然像他说的那样“赏罚分明”,侬智高围攻广州,他先后将广东两任转运使都降了官,那些弃城逃跑的地方官也一一受到处罚;这次狄青、孙沔等人立了大功,自当加官进爵。狄青、孙沔返回不到一个月,仁宗力排众议,升狄青为枢密使,孙沔为枢密副使。
狄青之死
1、狄青的枢密使波折
狄青能当上枢密使,仁宗是很费了一番工夫的。
用一名武将做枢密使,这在本朝应算是特别的恩宠。自开国以来,掌握实权的二府基本就是文臣的天下,武将可以统兵但不授予实权,这也是祖宗立下的规矩,目的就在于预防潜在的阴谋图乱者。而狄青则是一名彻头彻尾的武夫,他脸上的刺字便是抹杀不掉的证据。文臣在朝呕心沥血几十年也不一定能混上二府,他狄青一仗之功就把枢密使的大印拿到手,这与本朝的重文轻武的优良传统也太背道而驰了。
赵祯
宰相宠籍向仁宗历数了本朝不为立功武将授高位的先例,太祖时,慕容延钊将兵,一举夺得荆南、湖南,方圆数百里,兵不血刃,也不过是迁官加爵赐金帛,就是不用为枢密使;曹彬平江南,擒李煜,欲求使相,太祖对他说:“今西有河东,北有幽州,汝为使相,那肯复为朕死战邪!”只赏赐了他20万贯钱。
庞籍说:“祖宗重名器如山岳,轻金帛如粪土,此陛下所当法也。青奉陛下威灵,殄戮凶丑,诚可褒赏。然比于延钊与彬之功,不逮远矣。若遂用为枢密使、同平章事,则青名位已极,万一它日更立大功,欲以何官赏之?且枢密使高若讷无过,若何罢之?不若且与移镇,加检校官,多赐金帛,亦足以酬青功矣。”参知政事梁适倒是站在狄青一边,为他说话:“王则止据贝州一城,文彦博攻而拔之,还为宰相。侬智高扰广南两路,青讨而平之,为枢密使,何足为过哉!”
庞籍反驳道:“贝州之赏,当时论者已嫌其太重。然彦博为参知政事,若宰相有缺,次补亦当为之,况有功乎?又国朝文臣为宰相,出入无常;武臣为枢密使,非有大罪不可罢也。且臣不欲使青为枢密使者,非徒为国家惜名器,亦欲保全青之功名耳。青起于行伍,骤擢为枢密副使,中外汹汹,以为朝廷未有此比。今青立大功,言者方息,若又赏之太过,是复召众言也。”庞籍的一席话,使仁宗犹豫起来,想改变主意,授狄青为上国军节度使,加检校太傅,再为他的四个儿子超迁数官,赏赐大量金帛。
参知政事梁适是个颇具心计的人,他为狄青力争,实际是为了自己。当时的枢密使是曾被欧阳修指为“不复知人间有羞耻事”的高若讷,最近正因一次出门时开道的胥吏打死了人遭台谏论列;狄青若是当了枢密使,虽目前位在己上,但相位有缺,武臣是递补不上去的,而高若讷又出了事,能升为次相的只能是梁参政本人了。
考虑及此,梁适非常兴奋,他不满庞籍的自以为是,挡了自己的升迁之路,便上了一道密奏给仁宗,为狄青抱屈,又悄悄派人将他与庞籍在圣上面前争辩的事传达给了狄青。梁适起决定性的一招是说动了内侍省押班石全斌,由这名监军宦官游说皇上。果然,没两天仁宗就恢复了自信,又一次改变主意。
一天,召两府进对,仁宗忽对庞籍说:“平南之功,前者赏之太薄,今以狄青为枢密使,孙沔为枢密副使,石全斌先给观察使俸,过一年再除观察使。高若讷优迁一官,加上学士,置之经筵。”接着又宣布授张贵妃父亲的从兄张尧佐为宣徽使,因此事曾遭台谏反对,说到这儿,仁宗声色俱厉,口气已由不得商量。
庞籍愕然道:“还是容臣等退至中书,商议之后,明日再奏。”仁宗道:“不必去中书,就在殿门阁内商议,朕就坐在这里等着。”见皇上如此态度,两府哪儿还敢议出不合圣意的东西来,不一会儿,庞籍等呈上他们的意见,除加高若讷为观文殿学士兼侍读外,其余皆如圣旨。仁宗的脸色这才和缓下来,立即颁诏施行。
2、狄青在枢密使任上的非议
狄青当了枢密使,可他在朝廷的日子并不舒坦。
当年,韩琦在定州领兵,狄青只是他下面的一员总管。一日宴会宾客,陪席妓女中有一叫白牡丹的喝多了些,向狄劝酒时,说了句:“劝‘斑儿’一盏。”狄青脸上有士兵的黥记,人所共知,却无人敢道,如此场合揭狄将军的短,狄青当然不会作罢,第二天,这个白牡丹就让狄青着实打了一顿,韩琦对此很不以为然。
韩琦
不久,狄青的旧部焦用带兵路过定州,狄青留其饮酒。偏在这时焦用的部下跑到韩琦那里告状,说焦用虐待士兵,韩琦毫不客气,派人把焦用捉了起来,要按军法处置。狄青碍于情面,赶去营救。韩琦知道狄青来到门外,却不召他进去。狄青不得军令,也不敢擅入,站在阶下恳求道:“有军功,此好男儿。”韩琦大声道:“东华门外唱名方为好男儿,焦用岂为好男儿?”当着狄青的面就把焦用斩了。狄青看着自己的老友被处决,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垂手站了好久,直到有士兵提醒,才惶惶离去。
狄青做枢密使不久,韩琦也回到京师任三司使。韩琦仍像过去对部下那样对待狄青,虽多了几分客气,却无对待二府大臣的应有尊重。狄青则始终对韩琦礼遇有加,经常去看望韩琦的老母,并像从前那样与韩琦的儿子平辈相称。他心里也很别扭,每每对人说:“韩琦的功业官职与我一般,我不过少一进士及第罢了。”后来狄青去位,接替他做枢密使的正是当年的上司韩琦。
韩琦是天圣五年(1027年)进士第二,那一届殿试状元是王尧臣。据说王尧臣登第之日,狄青始隶军籍。王公唱名之后,披红挂彩,骑着骏马被人簇拥着从大内出来,街道两旁观者如堵。那天狄公也和几个新兵一道挤在人群中看,一个新兵叹道:“彼为状元而吾等始为卒,穷达之不同如此!”狄青却说:“不然,顾才能何如耳。”后狄青升为枢密使,王尧臣恰为枢密副使。
王尧臣心里不服气,老是嘲笑狄青面上的两行黥文,每次见到他就说:“愈加鲜明了。”狄青不爱听,一次也开着玩笑说:“相公要是喜欢,我就奉送你一行,怎么样?”王尧臣听了,脸涨得通红,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狄青深知朝廷中不少科举出身的大臣对他抱有成见,平时他也是谨言慎行。但百密难保一疏,就在他担任枢密使的第四年,还是让人抓到了把柄。
3、狄青之死
京师火禁十分严密,士庶之家凡是做醮事,都必须预先告诉负责消防的厢吏,这样夜间焚烧纸钱时,厢吏就不会误以为失火。至和三年(即嘉祐元年,1056年)夏,狄青在家做醮事,管事的偶然忘了与厢吏打招呼,夜间骤起火光。
有探子急报厢吏,因火出在枢密使家,厢吏不敢怠慢,连夜报告了开封府。待府吏赶到狄青府宅,“火”已经灭了好久了。第二天,都下盛传狄枢密家夜有怪光冲天。知制诰刘敞听到了传言,找到权知开封府王素说:“唐朝叛将朱全忠住在那里的时候,就曾经发生过夜里怪光出屋的现象,邻里还以为着了火,跑去救火,结果没事。今日这件怪事是不是也很相像。”不知怎的,这些话被传了出去,而且还有人添油加醋地说,不但有异光出现,狄青家养的狗也奇怪地长出了角。
狄青
传言越来越多,狄青感到很不安。
恰巧,这一年国家连续遇到不吉利的事。年初仁宗皇帝暴感风寒,病了两个多月才略见好转;四月,刚刚堵住的商胡再次决口;五月,京师整整下了一个月大雨,城中街道可乘船漂游;七月,有一丈长的白色彗星划过夜空;八月初一;又发生了日食。
种种现象联系到一起,就使人感到了一种莫名的恐惧和不祥。偏在这时候狄青家中冒出怪光,再加上有人在京师发大水时见到狄青身穿黄衣坐在相国寺大殿上,朝廷那些精通天象与人事的宿儒,能不大做文章吗!刘敞郑重提出将狄青派往外郡任职,说是为了保全京师、朝廷和皇上的安全。他的话很有说服力:“今外说纷纷,虽不足信,要当使无后忧,宁负青,无使负国家。”
为了国家的大局,狄青被迫主动请求补外,以平众议。这年的八月十四日,狄青被免去枢密使,出判陈州。将行时,他对亲信说道:“我此行必死无疑。”亲信不解,他又说:“陈州出产一种梨,叫青沙烂,今去此州,青必烂死。”第二年二月,狄青果然死在陈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