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朝的时候,诗都是可以随着谱子唱出来的,当时有名的歌唱家李龟年便经常唱王维的《相思》。不过当时的诗,句式整齐,但是乐谱参差,唱起来不是那般契合,若以诗入曲,需要加衬字,十分不便。
故而,许多乐工会请求诗人依照参差的乐谱写歌词,也有一些诗人,本身喜欢音乐,会自觉地创作符合乐谱的长短句,以便歌唱,这种体裁,时人将其称为“曲子词”,这就是诗词之“词”。
词至于宋朝,尤为繁盛,经过许多词人的努力,这种体裁逐渐由上不得台面的“伶人之词”,成为“士大夫之词”,与诗并列。宋朝之后,词学没落,清朝词坛,尚有几位为人称道的名家,但明朝之词,却一直是后世学者抨击的对象。
不过,明朝有一首词作,在如今家喻户晓,众人交口称赞,甚至有人将其与宋朝一流的词作相比,也不遑多让,这首词就是杨慎的《临江仙》:
杨慎,字用修,号升庵,是明朝三大才子之首,后人论及明代记诵之博、著述之富,推杨慎为第一。嘉靖三年的时候,杨慎被贬谪云南,在此他到处游历,并作《廿一史弹词》,以抒其怀,这首《临江仙》,便是其中《说秦汉》的开场词。
时间就像滚滚东去的长江之水,历代王朝的英雄豪杰,则像江水之中的浪花,遇到巨石急流之时,总有一些浪花,越过高高的江面,跳跃到了空中,是那般的令人瞩目,他们俯视着身下溺水三千。
然而,这种卓然于众的感觉,相比无尽的时空,只是不经意的一瞬,最终,浪花还是落到了水面,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流逝,只给后人留下一个记忆。是非成败,又有什么重要的,有什么可争夺的,这些都将会消逝的。
能够长存于时空的,只有那巍然不动的青山,只有那每天落下的夕阳,它那昏红的光芒,照射着江水,顺流而东。
白发苍苍的渔者樵夫,早已看惯了秋月春风,王朝的兴衰更替,在他们眼中也就如这日月升沉。所以,与其作那身处激流中的英雄,还不如作那泛舟江湖之上的隐者,功名利禄都是过眼云烟,还能落得一个自在。
相逢老友,一壶浊酒,古今多少惊心动魄的往事,到头来,不过是此时佐酒助兴的笑谈罢了!
这首词,在后世看来,豪迈奔放,其中又有历史的沧桑感,似乎有一种大彻大悟的境界。不过在明清数百年的历史中,并没有多少学者看重这首词,反响平平,仿佛是那东流江水无数水滴中的一滴,不值一提,就我所及资料来看,惟有《听秋声馆词话》,评了“清空”二字。
我认为,之所以如此,是因为,这首词没什么新意,没什么自己的看过,不过是拼凑了苏轼几篇作品。首先第一句,就用了苏轼《念奴娇·赤壁怀古》的“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
“白发鱼樵”句,则化用于苏轼《前赤壁赋》中的“况吾与子渔樵于江渚之上”,“是非成败空”、“浊酒相逢”等句子,出自苏轼《采桑子》“尊酒相逢,乐事回头一笑空”。还有“青山”二句,则是化用刘禹锡的《西塞山怀古》。
其实化用是很常见的诗词创作手法,但贵在翻陈出新,寄托自己的情感,塑造自己的意境,而杨慎这首词,无论是字词、句意,还是意境,多拼凑自苏轼的《念奴娇》和《前赤壁赋》。
当然,杨慎或许也没把精力放在词上,他主要是借前人之意,来铺垫引出自己的《廿一史弹词》,而且《廿一史弹词》的开场词,基本都是拼凑前人之句。不过,因为四大名著之一《三国演义》将其作为开卷词,这部著名的小说,使得这首水平不高的词在民间迅速流传,家喻户晓。
时至今日,《三国演义》被拍成影视剧,而这首词作还被改成电视剧的主题曲,由此更深入人心,可以说,如果没有这部小说,杨慎的这首词,只会泯于历史浩瀚的词篇当中,若是是将其与苏轼、辛弃疾等人的豪迈词相比,却是难以企及的。